“把城里所有军备都给顺军送去,我们用宁南的。船上财货各赏赐出去,所掠妇女放归,无处可去的配与军士为妻。这件事让宗周去做,臬司只需配合。”
说完,又顿了顿:
“如今我袁继咸身边亲兵都已尽没,后续各位如果想要降奴,只需跟我袁某说一声即可,莫要再牵连其他人。若不想降贼,就请同心抗敌吧。”
几人口中连说不敢,纷纷起身行礼,然后面带尴尬地各自离去。
始终在堂后立着的薛宗周依旧一袭灰白儒衫,闪出堂前,脸上隐有怒气勃发:
“这等败类蠹虫,恩师何必跟他们废话!何不祭出王命旗牌就地斩杀,以儆效尤?!”
“杀了之后呢?他们是江西一省大员,建奴又来势汹汹,杀了他们,江西立刻就要乱了,还能指望谁去撑场面?换一批人难道就能更好?”
袁继咸重新闭上了眼:
“何况,朝中借左良玉入朝杀人的计划没有成功,已经是大为光火,如今你让我就地斩杀,又怎么杀得掉?就算能杀掉他们,我袁继咸被迁怒无所谓,可建奴就在眼前,江西怎么办?朝廷怎么办?”
薛宗周一时语塞。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
袁继咸叹息一声:
“去吧,把宁南的财货也分给城外顺军一份,安抚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建奴,至于其他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
“姨娘,你看这花,好不好看?”
当晚,离九江约一百四十余里处,顺军大营内,
一名身穿略显脏乱锦绣长裙的少女怀里抱着一个大明军士的火红勇字盔,蹦跳着闯入由一圈简篱单独隔开的大帐篷内,向坐在帐中的华贵女子举起头盔炫耀:
“我找了好久才凑齐这么多颜色,跟红色头盔搭配起来很是漂亮。”
头盔中覆满了泥土,赫然栽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植物。
那华贵女子年纪也不大,举止却比这少女沉稳得多,身材在暗纹牡丹广袖长裙的衬托下更显苗秀、高挑,肤色白腻气质清冷,颇有一种贵妇人的雍容之感,
她的左眼眼角下还带着一颗泪痣,根据当朝典籍《果老星宗》的说法,这是大吉之兆。
可吉在何处,却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将眼前少女抱紧怀中,摸了摸她脸颊上一抹细细绒毛,温柔出声:
“花娘怎么跑出去了?”
“没跑出去,就在这附近。他们的那个皇帝不在营里好多天了,几个当兵的只是跟着我,没有不让我乱跑。”
被称作花娘的少女咯咯笑道:“姨娘,你看,好不好看嘛。”
女子心中却觉心酸,不由得抱紧了怀中少女,语气哽咽:
“花娘,真不知道你这性子在这乱世是福是祸,只是你以后也莫要再喊我姨娘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我二人就要以姐妹相称...”
“姨娘....”
少女也有些愣住了。
此时天色已晚,营中骤然刮起大风,外边似乎又传来马蹄声阵阵,带着一种焦急感疾驰而来!
一种不祥预感瞬间缭绕在众人心头。
太监的尖锐声音在安静的大营中骤然响起:
“皇上在九宫山遇贼,已然驾崩了!!!”
刹那间,整个大营如同开水一般,瞬间沸腾!!
无数兵士涌出帐篷,面带迷茫地望着声音响起的方向。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大地突然开始微微震颤,似乎正有千军万马奔腾呼啸而来!
一道更为凄厉的嗓音骤然响彻夜空:
“建奴!!建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