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71年,乾武十年。
青阳省,青州,流阳县。
夏逝秋至,虽仍不见几分凉意,树叶却已渐渐枯黄。
层层厚黑的乌云笼罩天空,雷声早已提前响起,透彻心扉。
透明的细线连接天地,让人间的烟火也能传到天上。
地上残留着片片镜面,将四周的景色倒映晕开来。
远处翠绿的山脉、近处金黄的田地、隔绝两者的青灰色城墙,一个身穿破洞布衣着急避雨的青年。
雨水溅在街道的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周昇的心情现在不怎么好。
这突如其来的秋雨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果还因此着凉了,那更是煎熬。
‘就差一点点了,希望怀里的药材没事,不然又要再等几天才能补上这最后的五百文。
凑够了到时就可以去拜师了,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
周昇一想到这就感到十分的不容易,自己熬了这么久终于要凑够五两白银了。
他的穿的灰色布衣上有着不少补丁破洞,脚下踩着的草鞋都有些发旧,磨损的厉害。
为了能尽快攒够这笔钱,周昇吃了不少的苦。
不敢太用力,周昇将这怀里的几种草药尽可能的往里面挪。他低着头弓着身子,让雨水肆意去打湿他的背。
现在哪怕冒着淋湿身子的风险,他都要护好怀里的药材。
目前这东西的重要性在他心里仅次于他的命,这关系到最后的一笔钱。
下雨天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
在外城区,下雨天是不会有几个人愿意出门的。
雨水将地面上的暑气吹走,同时也将一股股屎尿的恶臭激发出来。
原先已经风干好了,没有多少味道,现在全部争先恐后的冒出来了。
周昇尽力的不让自己用鼻子吸气,只要能骗过自己就好了。
这世道,向来只要能骗过自己活下去就没有问题。
在穿过几条小路后,药铺终于出现在周昇的视线里了。
只是周昇的眼神并没有放松下来多少,反而更加凝重了,眼底下藏着一抹狠厉。
原来在药铺的屋檐下,有着两个比看上去比周昇壮实不少的男人。
周昇没有多么健壮,但绝不会是纤细的行列。
可跟对方比起来,他就好像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少年。
他们就往那一站,两双铜铃一样眼睛滴溜溜的转,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来一样。
他们站在那就好像一堵门墙一样将四周填满了,只是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的,流里流气。
周昇沉默着往后撤几步,避开对方的视线范围。
好在他是从一个小巷子里过来的,出口有一些东西遮掩,对方没有及时的看到他。
这两人周昇认识,是外城区有名的几个泼皮无赖。
每日就干些欺压像周昇这种流氓的事,美曰交保护费。
其实就是想尽办法将周昇这种流氓敲骨榨髓。
现在守在这里,周昇可以确定他们是在选下一批敲诈的对象。
这间药铺是外城区难得的善人,只要你能带来一些草药就可以在他们这里换取一些铜钱。
周昇一开始到处跑着找活计,由于身体过于纤细,大部份的体力活都不要他,每日别说攒钱,活着都已经用上了全力。
后来找到了药铺这里的活,周昇发现十分契合自己。
他虽然不认识这里的字,但他谈吐清晰给人印象不错;对于各种药材看上一眼就能牢牢记住,不会出现乱认的情况,对待药材的保护也够上心。
一来二去的这间药铺就和他口头上拟下了一份协议,让他无论何时都能来到这里卖草药,有同样的药草也优先收购他的,偶尔还能蹭到一顿饭。
经过了这些后,周昇的生活也终于稳定了一点,于是他就对学一门手艺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渴望。
周昇心头犹豫。
现在正在下着雨,虽然没有很大,但是淋久了依旧会有染上风寒的可能。
对方现在守在这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立马掉头回自己的土屋,避免与对方产生可能的冲突,同时还可以尽早烘干身子,避免染上什么疾病。
一想到自己为了这次尽早的送来新鲜药材所冒的风险,周昇心头又是万分不甘。
周昇将怀里的拳头紧紧的捏死,最后又松开来。
他就全身上下好像被抽走了一口阳气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纵使有万分不情愿,周昇还是选择了掉头就走。
这药草最重要的就是“新”,现在不能立即交付给药铺,等到明天或下午再来,那价格可就要跌上不止一点半点了。
但价格事小,那两泼皮可是会活生生将人打死的!
周昇不止一次听闻过那两人的“辉煌战绩”。
这两人一个唤作季里,另一个叫伯常,两人天生就比旁人壮实一圈。
传闻他们早期没有闯出名头时,每天吃些窝窝野菜都能有现在这般的体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