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塘大使馆坐落在影蝠市边缘,不知何时改了监狱,一扇扇铁栅栏门围起一个个简陋的牢房。
一个男人正在朗诵诗篇:
“我碰到一个小女孩,
住乡下小屋,说她八岁。
她有着一头乱发,
在头上,一一下坠。
她一派乡野土气,
穿着随便失体,
她眼睛漂亮、真漂亮,
——她的美使我欢喜。
“小姑娘啊,”我问道,
“你可有几个兄弟姊妹?”
“几个呢?一共七个。”她答道,
看着我,奇怪有什么不对。
“告诉我,他们都在哪儿?”
她答道:“一共七位,
两个去航海,
两个住康卫。
“哥哥姐姐两个,
埋在坟里……”
他的名字是亨利·马歇尔,正在诵读的是威廉·华兹华斯的“We Are Seven”。
他并不真的喜欢这首诗,只是国亡了,随便读一读,好叫他知道自己还是个不列颠人。
他战败被俘,此时的他并不觉得耻辱,虽然他曾经地位显赫,但他的邻居不少都是他前任的上司,别国的元首、大臣。他们消失的很快,都是犯下死罪的大恶,有的只关押了半天就拉出去枪毙。他很幸运,已经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没有死去了。
铁门外有脚步声,他故作镇静,实际很害怕。他知道他的死期近了,一步两步,似魔鬼的……
嗯?
他一见来人,连忙跳起身来,双手并两腰,双膝有序弯曲,腰肩挺拓,头微微回避。他作得极慢,充满仪式感。待等那人走到门口他才缓缓捧两手单膝下跪示意,道一声:“久疏问候,我的公主!”
只见她生得五官精致,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鼻梁高挺,唇线饱满恰到好处。容貌秀美无双,秀丽典雅,金黄色的长发及腰,肌肤若冰雪。静静的一身白衣,步态若弱柳临风,清纯可人,清丽出尘,美若天仙,出水芙蓉,倾国倾城,清逸如仙,淡雅超群,宛如冰上雪莲,但凡真有仙娥下凡人,见她之美貌也当退避三千舍。
他低头不敢直视,静静等候吩咐。
“让我去见故人,我道是谁呢?丫的,就这小子啊。拖出去宰了,宰了,和那边的投降国的总统一块。别搁在这嗨儿瞎眼睛。啊,这谁安排的啊,这小子要死叫我来见他?等他死了化成厉鬼缠着我咋办?嚯家伙啊,这缺德带冒烟的。先生旁边准是有小人呐,准是那个谁呀,梵客那老小子吧……”
他听到的不是他期待已久的母语,而是流利的中文掺杂着他理解困难的各地方言,北京话、山东话、天津话、唐山话、山西陕西话仿佛炫技一样一股脑地指着他的头发旋骂。
骂声还没停,景星接着骂:“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啦?不熊啦。不是你自己选的吗?旧党,现在怎样?被俘虏就想起来下跪啦。不行啦。你个老小子,论眼光还得看nei门公主滴。看额们新党,看额家先生。那是才是杠杠滴。你这小B崽子,算个什么玩意。”
亨利趁着她骂累了换气的功夫,高举双手,说道:“公主殿下,臣有要事禀告。可容在下一言。”
“不准,我还没骂够呢?”
亨利面皮一抽,不理她,继续说道:“公主殿下,我想说的是。当初举国加入旧党是您首肯的,国书上有您代老国王的签字。还有,新党也不是您自己选择的。您是被俘后投降的啊,您一手创办的【恩惠之雨】也被梵客彻底剿灭了……”
景星竖起中指,纤纤细手作鸡头状,猛地向前一叨,喊道:“你给我别嘴,老实跪那,哦,跪着呢?哼,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小心你晚上尿炕。”
亨利绝望地低下头,地上但凡有缝,他早就钻了。当年他跪在这位面前受剑成为骑士的时候有多荣耀,如今就有多羞愧。
景星骂得得了,叫狱卒搬一把椅子来,坐着接着骂。坐姿美丽优雅,骂声却不堪入耳。
亨利面色没了一开始的敬重,却也并不敢站起来。她呢?骂着骂着却又笑了起来,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女人。
她笑着问亨利:“哦,我的骑士团长,你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啧啧,可怜啊,可怜。莫非也是在白金汉宫吃着火锅唱着歌,那个讨厌鬼梵客也冲进来了?呸,我为什么要说也。好了,不重要。你到底咋进来的,旧党现在这么疲软了吗?”
亨利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两天前,我向党魁建议:孤注一掷,攻占影蝠市。”
景星听了爆笑,手舞足蹈仿佛孙猴子。偷笑间缓口气说:“你是真敢。新党如今如此得势却也没敢直接朝【大学】开火啊。攻占影蝠市?几个菜啊,你给喝糊涂了吧。你是带了多少人来打啊。现在旧党不会已经亡了吧?”
“五千人,是我所有的家底了。保密起见,我们没有使用太空武器和新武器。我是有胜算才提这个建议的,只是没想到党魁立刻下令让我实施,我认同他的兵贵神速之说,从建议到机动到进攻,总共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只是没想到从进攻到溃败也没超过两个小时。”
景星还在笑,笑问道:“胜算?在哪?”
亨利回答:“我安排在新党党魁,也就那个所谓的先生身边的间谍被杀了。虽然她没有带回其他更有用的信息。但我知道她其实早就暴露了,但一直被先生利用,向我军传递假情报。而她突然被杀,并且新党各地却没有举措。我猜测,一定是她做事不密,被底下人所杀。由此推断先生并不知情,我大胆假设,先生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影蝠市。局势在新党而不在我,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旦成功,我们就能一举消灭新党主力。假若侥幸俘虏了他们党魁,到时候以他作质把您交换回来。单凭这项功绩,我就能在旧党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您重登王位也指日可待……”
景星已经笑岔了气,虽然面容极美,但花枝乱颤实在不宜形容她的动作。她,从气质到动作,都是弼马温无疑。
亨利抬起头来,认真地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的推测是对的。我进攻的时候,先生绝对不在影蝠市。这从阵前对战的战损比就能看出来,先生自出道至今的战绩从没有从没有低于一比二点七,而前天的战役最多是一比二,而且不顾一切的斩首行动,那很明显是梵客的风格。所以我有十足的把握确定那个时候,先生并不在影蝠市。”
景星笑着说:“哦?一比二,你很骄傲咯。”
亨利不理她的打趣,继续认真说道:“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我想说的是:我的作战十分隐秘,而且是突然袭击。但梵客的准备却过于充分了……”
“影蝠市的防御本来就很坚固了,准备充分有什么奇怪的。”,景星无所谓地回答。
“公主殿下,您虽然空有一身绝世的武艺,但带兵打仗,却不是您的长项。常规的防御和针对性的反击是完全不同。我在何处囤粮,何处屯兵,何处进攻,何处佯攻。何处作信号干扰,何处做空军支援,何处导弹重点打击……梵客的布阵是在对这一切了如指掌的情况下做出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战力损失,几乎没有疏漏。因此,我断定:我们旧党里必有奸细。”
景星兴趣缺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已经猜到了奸细是谁。这几日每每想起此事,我都不觉冷汗满身。此次行动只有我和党魁知晓,而情报几乎没有时差地送到梵客手里,必然是党魁出卖了我。”
景星倒有些吃惊了,她静下来思考,又从孙行者变回了那个绝世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