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盖海竹林下那座由寨里筹钱建造的学塾旁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少年李则灵早早安顿好两个妹妹后往竹筒里装了点剩饭跟腌菜带上,赶至学塾位置。
学塾人群中心处,一位粗布青衫男子摆着一张木桌提笔一一记账。
那青衫男子常被寨里人称为白先生,自在二字,人们对于这位学塾白先生事迹大多不知一二,只知白自在从临南国外而来,踏遍天下为百姓授教通礼,平日也是一副温和儒雅风范。
在众多传闻中,当属传闻白自在从邻国不兰洲大儒家室出身,云游行至到此一则消息跟白自在是墨城某个官员子嗣,因身份隐晦不得已来此偏僻地磨练走个过场的两条消息可信度更高,不过多半是些水货掺半道听途说的讹话。
只见青衫儒雅男子随和开口挨个喊着寨里今年入学孩子姓名,声音浑厚苍劲有性,束发挂鬓,面正善颜,一身浩然正气颇有大教隐士风范。
那位青衫男子白自在就这样起笔一一记了许久,临近巳时,终于轮到李则灵。
看着少年一人而至,白自在随口轻齿:“你父亲不在?”
少年闻声作答后起身向学塾内部走去,白自在见状也没多问埋头记账。
学塾内,除了入室后一眼看见五寸高的讲台,其余中规中矩六排九列共五十有余桌椅摆放,正北方朝竹林处开有一扇方形大窗。
来到门口的李则灵扫眼一观后选了靠窗处入座等待,窗处竹叶窸窸窣窣,三五几片竹叶随风轻飘飘旋转落入学塾桌椅上。
李则灵手抵脑袋呆呆歪头出神。
不久,学塾内陆陆续续孩子入座,牛亚穿着他娘亲专门为入学准备的新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李则灵望着窗外发呆便朝那处小心走去。
牛亚抬手猛然拍在李则灵肩上放声一吓:
“在想我啊还是在惦记金海家鸡?”
李则灵咯噔一下缓过劲后反手给了牛亚臂膀一拳。
牛亚自讨没趣悻悻搓着被打处缓解疼痛朝李则灵身后空位踉跄躺下。
没多久,教书先生白自在尾随最后一个孩子进室,走到讲台轻数人数,今年摩离河外加三五个邻寨共四十七个孩子入学,年纪由六七岁到十三四岁不等。
“安静,我是你们往后五年的教书先生白自在,五年后有条件的,有资质的可以往墨城继续入学求学,接下来由第一排开始自我介绍。”
白自在负手踱步开口。
下面刚刚七嘴八舌吵闹的孩子停止了交头接耳,齐刷刷望向白自在。
室外,那群送孩子入学的大人眉眼不舍和期盼望着自家孩子时不时摇头晃脑,被白自在发觉眼光严厉一扫,一致转身陆续结伴离去。
夏蝉潺鸣,竹叶婆娑,学塾内学子们稚气声慢慢盖过夏炎,烈日不觉西下。
入学塾后刚热闹的日子没几天,白自在就发现了最显而易见的问题。
刚开始白自在以为就是乡野少年之间小打小闹没在意,没过几日学塾不知不觉间便已风气全乱。
此事要从入学翌日讲起。
那天亭午,李则灵牛亚其摩离河几位玩伴按学塾规定在室内吃自带的午饭。
偏偏有几个“敌人”前来挑衅。
那几人里带头大哥正是何舜禹,“左右护法”贺朝、周群禄以及两个同寨跟班。
几人都来自邻寨戈崖瀑。
起先在李则灵一行人饭后调侃间,何舜禹在二排尾座同其他人在后面一脸阴险交耳:
“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肧,上次让他们跑了,这次可别让我逮着机会!”
虽然隔得远,不过李则灵一行人还是多多少少听见了些。
听见此话,牛亚与李则灵几人眼神交汇,蹙眉间李则灵眼神寒光烁点,右手早已攥紧了竹筷。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牛亚深知何舜禹一行人如若再过激言语刺激李则灵将会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急忙按住李则灵因气急抖动的右手,而后冲后面何舜禹等人喊:
“不就是上次去你们戈崖瀑田里抓鳝鱼吗,你们至于说这么过分吗?再说了,那鳝鱼又不是你们养田里的,我们凭自己本事抓的,又没偷抢你们的!”
牛亚继续说道。
“那片田是划给我们戈崖瀑的,祖祖辈辈你们都不能越界过来抓,就算鳝鱼死在田里也是属于我们戈崖瀑的,你们趁我们没在,私自过来抓就是偷!”
周群禄立马反驳。
牛亚旁边斜刘海遮眼的金海闻言赶紧解围:
“这摩离河跟戈崖瀑相邻,大家本就是祖上分支过去,都是一家人,这田里的鳝鱼你抓我家田,我抓他家田的,没必要,没必要哈。”
何舜禹靠在木椅上用脚往地上借力一蹬,把木椅往后挪了点位置,一副小人得志般叫嚣道:
“谁跟你们一家人?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戈崖瀑的人去你们摩离河田里抓鱼?大人的事我不管,这同龄人中我们可没有主动来你们摩离河田里。”
“再说了,我们说话哪里过分?我们也只是说实话罢了我娘跟戈崖瀑的人都说了,李则灵有娘生没娘养,不是事实吗?哈哈哈…”
何舜禹继续同其他人一起恶味哄笑。
“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
牛亚拍桌吼道,几乎同时,在牛亚说出此话后,双方猛然站起身来,望向对方,眼神对峙。
李则灵则是一言不发低着头坐在木椅上。
其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人则眼神期待,巴不得有一场大战。
霎时,气氛紧张,箭在弦上,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