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阳光似一层香油,轻轻涂在雪白大地上,大地是那么的成熟与和谐,没有风,也没有云,世界干净而明朗。
贾南风坐在临园阁里,心情舒畅,虽然她还看见了皇上正在华林园和后宫嫔妃们嬉戏。
“娘娘,贾大人求见。”承福进来禀报。贾南风的眼光从华林园收回来,走到临园阁门口,感觉贾谧一路走来的脚印与周围的雪景很不协调,对候在门外的陈舞说:“还是叫人把路上的雪扫了吧。这个谧儿,一串脚印就败坏了本宫的兴致。”
贾谧说:“阿后,谧儿不可能飞来啊!”
贾南风一笑:“还敢犟嘴,看阿后不打你。有事就进来吧。”
贾谧神采飞扬:“阿后,今天天气真不错。谧儿来的时候,将洛阳城转了一圈,真是好景致,还看见有客拿一麈尾,在竹林处翩翩挥舞,恰如仙人,引来了好多人的惊羡。”
贾南风显得十分的不以为然:“谧儿来见阿后,难道就是为了这点事吗?”
“不不不,谧儿拜见阿后,是还有别的正经事。”
“快说吧,谧儿,以后说话不要走题,先把该说的说了,再说点别的,这样,听事的人才有心思。”
贾谧不好意思:“阿后教训得是。今儿个谧儿是想告诉阿后,太子这几天在各大臣中间,来往活动频繁,不知到底在做些什么。谧儿简单地以为,定与阿后有关,且应该于阿后不利。”
“噢?太子都去了哪些地方?”贾南风很警觉。
“谧儿至少可以肯定,太子近日与赵王殿下和太子太傅王大人多次私下接触过。”
“噢,阿后知道了。这个遹儿,真不听话,这不是明摆着不愿好好当这个太子吗?阿后到要与他认真说说了。”
“还有,阿后,谧儿想为我手下二十四友中的石崇求情。”
“求什么情?”
“石崇说,想接绿珠回金谷园,但又怕阿后不答应。”
“石崇对不住绿珠。不过,这是绿珠自己的事,阿后不能为她当家做主,回不回去,绿珠说了算。但阿后要问你,这石崇把绿珠的妹妹,就是那个又美丽又会吹笛的小女子怎么了?”
“还在金谷园和石崇在一起,过得挺好的。”
“呸!”贾南风啐了一口,“谧儿啊,这石崇并非善类,怎么也进了你的二十四友呢?”
“没什么啊!”贾谧有些不理解,“阿后,石崇还说想娶了她们姐妹为大小二妾,娶与否好象都是顺理成章啊。”
“这人天生贪心,冷酷无人性,不会有好结果的。”贾南风抬起头对着承福,“好啦,不说啦,你去把绿珠叫来吧。”但转念又说,“噢,噢,别去了,还是以后本宫亲自问去,你去叫小猛子传本宫口谕,让太子到中宫候见。谧儿,以后要注意自己的说话和做事,不要因为有阿后就不管别人的口碑了,没事的话,你走吧。”说完,将身一扭,进了内室。
在内室,绿珠伏在几边,泪水涟涟。她听见了皇后的说话,静静地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他恨石崇,也恨自己,拿起了几上的笔,蘸上墨水,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君当自了之”。眼泪洇在纸上,均匀地散开,似一朵朵美丽的暗花。
贾南风悄悄地来到绿珠的身后,看了纸上的一行字,情不自禁赞扬了一句:“有志气!”
绿珠看见贾南风,放下笔,像个小孩,“哇”地一声扑在贾南风的怀里:“娘娘,珠儿的命草根一样啊!”
贾南风母亲般抚着绿珠的头:“草根命也好,皇帝命也好,主要是女人要告诉男人,没有他们,女人照样能活。”
“珠儿听娘娘的,这就将这纸交给石崇。”
“放心吧,本宫会替你安排的,你先收着。”
绿珠听话地把纸揣入自己怀中。
太阳落下,天空又开始零落飘雪,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皇宫内却几乎见不到地上的雪,青黑的地上湿漉漉,又脏又滑。这个时候,皇后贾南风在陈舞和承福还有绿珠的簇拥下,移驾中宫。
皇太子司马遹老早就在中宫候着了。
贾南风看太子,觉得他真的长大了,英气逼人,特别是嘴边那开始发硬的短髭,更是有了男人桀骜不训的野性,暗中生出一种喜悦,但她没有表露出来,还有意思地让太子候着,静静地一言不发。
过了好大一会,太子司马遹等得有些恐慌,贾南风才说:“皇儿啊,你是国之储君,将来治国安邦平天下全要你来定夺,怎么母后听说你前一阵子斗鸡走马,这一阵子又游玩于市井之中,没进读书房上书了吧?”
“回母后话,母后所听之言皆虚。今日上午儿臣都还在读书房听太子太傅上书。”
“上的什么书?”
“这......”
“不能说了吧!皇儿,怎么能如此?先皇可是寄你于厚望啊!似你现在如此这般,先皇在天之灵也会遗憾不安的。”
“非也,母后,先皇治国,以孝为先,儿臣深谙之精髓,所以儿臣这几天坐卧不宁。”
“却是为何?”
“母后,儿臣从能记事起,就很少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也就是谢才人。见面都难,更不要说尽孝了,母后,儿臣如何能心安?”
贾南风感觉太子的言语之中有一种气,咄咄逼人。她明白,定是有人,暗中对他说了些什么,所以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说:“说到你的生母,母后告诉你,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母后也破坏不得。想见生母,也无不可,母后现在知道了,明天你就可以见了。但你说到以孝治国,母后就觉得你还没有悟出治国的玄机。”
“请母后明训!”
“孝乃天下之善行,一点不假,但天下之善行多了。而一国之君,首先应该明白是什么才能富国强兵。先皇治国是以孝为先,所以才有了王祥卧冰等一系列颂孝子的故事,听起来感天动地,细究起来实为渲染。这些就是先皇的高明之处。因为先皇之帝位强夺于曹魏之手,而强夺他人之位,实为不忠,当然不能宣扬以忠治国,如果以忠治国,岂不是自己扇了自己的耳光。其实,孝也好忠也罢,都不能摆在治国之首,治国之首应该是安抚民心,以农为本。”
突然,司马遹大声地打断了贾南风的说话:“母后怎么能如此辱没先皇?”
贾南风吓了一跳,但她还是没有激动,看着太子,眼里带着柔和:“皇儿大了,也该懂得是非曲直了。皇儿应该明白,母后从不辱没别人,更何况是司马家族,天下无与伦比的家族。母后只是说事实,司马家族也有拿不上台面的丑事,皇儿应该知道,就是按规矩,这天下这帝位,也本不该传到你父皇,因为这武帝之位也本该由景帝之子继承的。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母后!”太子司马遹急得不知说什么好,涨得脸色绯红。最后,他突然上前一步说:“听说先祖的这一切,多亏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