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会自己把“这么说的理由”脑补出来的。
这一招对神秘侧的这群人格外有效。
“那就好,那就好……”
言峰璃正叹息着,背过身去,如祈祷一般,抬头望向上方那透着光的玻璃窗。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雷厉风行的教会司祭,而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
“我一直都相信着你的,绮礼。”
“你拥有最优秀的资质。这人格上的缺陷既是你的不幸,也是你通向圣徒的道路……”
他有些疲惫地说着,像在夸奖,又像在扼腕叹息。
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暴露给言峰绮礼了。
他还是这样,过分地相信着自己的孩子。
与言峰绮礼印象中的父亲一般无二。
真是可悲的男人,至死都坚信儿子是圣人没有怀疑。
这对于言峰璃正来说,大概反而是救赎吧。
但言峰绮礼不想这样。
让他一无所知地死去,未免太过无趣。
那样的话,自己不是什么也享受不到了吗?
——上一次,言峰绮礼就错过了。而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手边的机会白白溜走。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他动手了。
唰——!
闪着寒芒的刀刃向着面前这男人的背刺了上去。
言峰璃正乃是八极拳的达人,也是带领绮礼入门的人。
虽然因为披上宽松的修道服而掩盖了健壮的肉体,但实际上仔细端倪的话,还是能看出十分健硕的肌肉。
但是很不幸,璃正的拳法是为了自我锻炼,是以求道为目的的功夫。
对于不是「代行者」的他来说,目的是战斗行为本身,因此并没有杀人术的心得。
——所以,要论“杀掉什么的经验”,身为儿子的绮礼要远远超过他。
嗤——!
没有任何防备,疼痛在一瞬间迸发。
三把黑键透体而过,精准地刺穿了言峰璃正的心脏。
紧接着,扭动。
血管被锋利的刀刃切断,整颗心脏被绞成一滩烂肉。
“——!?”
“为……什,么……”
言峰璃正不可置信地扭头,想要看清自己儿子的模样。
但却连这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仅存在肺腔里的空气因喘息而被压出。
那无比珍贵的生存资源仅仅在数秒之内就消耗一空,但言峰璃正却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这一点了。
刀刃从胸膛中抽出,言峰璃正被一脚踹开,像路边的野狗一样,摔落在地上。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言峰璃正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作出了怎样的表情,但恐怕,一定,非常难看,非常滑稽。
因为,绮礼他,正前所未有地,愉快地,笑着。
“呵,呵呵呵……”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亵渎的,放肆的笑声。
发出那声音的,是璃正亲爱的、骄傲的孩子,言峰绮礼。
一直以来都那样完美的那孩子,如今却像最可怕的恶徒一般,嗜虐地大笑起来。
痛苦。
过去人生中凝结起来的骄傲与希望全都被这邪道一般的笑声残忍地打碎,言峰璃正流下了泪水。
但这可悲的男人仍然没有将罪责归咎在儿子的身上。
他所悔恨的是自己的无能。
为何,为何,没能更早地察觉,没能将绮礼引导向正确的道路?
黑暗逐渐笼罩了眼前的一切。
言峰璃正人生的最后一刻,弥留在心间的情感,是贯彻心扉的苦痛。
但这心情却没办法传递到言峰绮礼那里了。
因为他正在为这颠覆人伦的罪恶而陶醉、迷恋。
黑色的雾气弥漫在他的脚边,逐渐将教堂的地面覆盖。
“啊~~~!”
言峰绮礼张开双臂,声音因喜悦而不断颤抖。
太美妙了,这种感觉。
这震慑人心的强烈的苦难,正是言峰绮礼装作弱小的理由。
他完全可以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言峰璃正,让他痛苦不堪。
但那太低级了。
唯有演得惟妙惟肖,令他确信是自己无比信赖的儿子背叛了自己,最后时刻所流出的绝望和痛苦才能如此甘美。
“您也是如此赞同的吧?”
言峰绮礼闭着双眼,怀抱着激昂的喜悦,对着在场的另一“人”发起了问答。
“■■■■”
潜伏在黑暗之中的某个存在,用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给出了意见。
“啊,这可真是,不胜荣幸。”
言峰绮礼睁开眼睛,愉悦地接受了那赞美。
他看向“父亲”的尸体。
遵从他的意志,脚下的黑雾涌动起来,将言峰璃正的尸身拖起,架在他的面前。
言峰绮礼伸手,拉起言峰璃正右臂的袖子。
健壮的手臂暴露出来,而在那皮肤之上的,乃是满满一手臂,如疤痕般的红色纹样。
预托令咒。
圣堂教会监督者在每次有御主主动退场时都会为其剥离令咒,并用教会秘法使其无法被抢夺。
所以就算哪个无法无天的参赛者打算作弊,把监督者给宰了,也一样得不到这一手臂的令咒。
但很不巧,言峰绮礼刚好知道自己父亲的“密码”。
JN424(圣经约翰福音书 4:24)的暗号。
“神即圣灵。因此我等崇尚神灵,都必须以灵魂和真理进行叩拜。”
——言峰绮礼记得很清楚。
黑雾涌动,化作漆黑的龙首,将那满是令咒的手臂撕咬下来。
言峰绮礼顺势接住那被甩飞的手臂。
“那么,这令咒,就是我的了。”
愉悦地低语着,他重复起曾经做过的流程。
右臂传来熟悉的刺痛感。
那根手臂上的疤痕逐渐暗淡、消失不见。
而相应的,言峰绮礼的右臂上则浮现出血红之色。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随意地扔出手中的断臂。
黑雾暴动,化作龙首,将言峰璃正的尸体连同空中的断臂一起,全部吞噬。
紧接着,它收缩回言峰绮礼的体内,留下连血迹都消失不见的干净地板。
教堂内一片寂静。
除了少了一个人之外,一切都和数分钟之前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