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敲定在下午4点半。
午饭过后,Thalia便带着聂珩出门了。沿着蜿蜒小径下山,虽然已是第二次走这条路了,他却没有半分熟悉感,唯独对转角一户人家的花园,准确地说,现在还只是一个土包,一个被垫高的土包。
注意到他的打量,Thalia笑道:“你可真识货。”
“什么?”
“这是这个镇子最美的花园,还上过地缘报纸呢!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土坡坡,但待到来年转暖,主人家精心种植的郁金香花便会一茬一茬地绽放,缤纷整个春天。”
“......可以想象得到,”聂珩看向她蜜色的眸子,“虽然只是听你说。”
“我们认识这个世界,建立自己的世界观靠的不正是感知吗?用眼睛看,不过是感知的一种方式而已。”
她的笑很纯净,晦涩的天色似乎也不那么阴郁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式去河对岸坐落于老城中心的书店取为房东一家准备的圣诞礼物,顺带游览。
用Thalia的话说,这是一个除了精巧漂亮,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地方。可也正因为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反哺了它的精巧漂亮。
没有怎么受过战火摧残的小镇依旧保留着中世纪的余韵,头尾矗立着教士修女的石桥、城墙塔楼、罗曼式教堂、骑士喷泉、“火柴盒子”式建筑Fachwerkhaus,目之所及都淳朴安宁得不得了。
“真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看到保存得如此完好的中世纪建筑。”
“我倒觉得,只有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才能看到最原汁原味的古建筑。它们没有什么资源去大规模翻新重建,也没有这个必要,岁月的损毁,缝缝补补便可以将就下去。至于战火,主客观都鲜少会烧到它们头上。”
“的确,客观境遇暂且不提,与大城市相比,小地方面对的利害得失、生存困境都要简单许多。”
“是呀,对于一座城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它本身。”
“那是什么?”
“延续,宏观来看生命就是物种的延续。人类啊,卑躬屈膝也好,苟且残喘也罢,还有浴血拼搏,不都是为了活下去吗?”
聂珩不禁觉得好笑,“站队和战斗的代价截然不同。这么听起来,浴血奋斗的人倒成了傻子!”
“我倒觉得正是因为代价截然不同,浴血拼搏才更可歌可泣。有些人不是不知后果,而是不计后果,不计得失,是傻得很!可生存与死亡之所以成为问题,是因为有比生命更有价值的东西。”
“爱情,还是自由?”
聂珩的问题提得戏谑,Thalia的回答也不遑多让,“我可没有那么高的格局。只是在欧洲看多了原汁原味的城市,会忍不住想,它们展现了一个时代的繁荣,却也让另一个时代沦为笑柄。”
聂珩顿了顿,这姑娘才21岁,一个正崇尚自由奔放的年华,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却深刻得像饱经了岁月的蹉跎。
“我们呀,是很难去想象曾经的盛景的,因为见证了当代的荣光。而这些荣光大多是在废墟之上建立的。”
“可废墟也可能只是废墟。”
“足以证明这个世界的包容性啊!”她微微一笑,调皮地做了个Wink,蜜色的瞳中闪烁着雨后初晴天际特有的光色。
明净而清透,一如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