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追出去,假装疑惑地问:“国师,国师,李妃这一胎能不能保住?国师,您给朕一句准话。”
方众妙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摆手。她步履匆匆,裙摆翻飞,翩然而去。
她仿佛很是焦急,她到底要去找什么?朕的皇儿将是继往开来、平定四海、威震八方的雄主?
赵璋看着方众妙渐去渐远的背影,脸上的担忧慢慢消散,漆黑双眸垂下,开始沉思。
不管方众妙要去找什么,她必然有办法让李妃肚子里这个没有魂灵的胎儿变成聪明绝顶的孩子。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已经反复证明,方众妙许诺过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赵璋恨她,却也信她。
方众妙大步走在曲折宫道上,龙图紧随其后。
来来往往的禁军,飞羽卫,宫女,太监,无不对她下跪,态度比对待皇帝更加恭敬。
方众妙匆匆而过,并不叫起。非是她目中无人,而是她心有思绪万千。
路过大庆殿的时候,前方的空地出现齐修的身影。
“国师大人,齐某送您一程?”
他迎上前来,唇角带着一抹笑容。
“我还以为你已经出宫了。”方众妙说道。
齐修指指大庆殿:“我负责修缮此处。”
方众妙转过头,看向大庆殿敞开的门。阳光斜照进去,晒干了地上的水迹,坍塌的高台已经被宫人们清理干净,只剩下一张龙椅摆放在大殿深处,原本璀璨的光泽在阴影的笼罩下显得黯淡。
方众妙盯着这张龙椅。
齐修提议道:“你想坐一坐那个位置吗?”
方众妙挑眉看他:“你刚才坐过?”
齐修朗声而笑:“我对那个位置并不感兴趣。而且,我若是坐上去,只会招来全天下人的讨伐。你是唯一能坐那个位置,还能堵住悠悠之口的人。你要试试吗?”
方众妙仿佛被他蛊惑,慢慢走进大殿,来到龙椅前。
它是用紫檀木做的,表面打磨得非常光滑细腻,再刷上一层厚厚的金漆,华贵异常。九龙盘踞其上,象征着皇权至尊。
方众妙轻轻抚摸雕刻成龙头形状的椅子扶手。
齐修低声怂恿:“坐一坐?”
方众妙若为女帝,他得到的权势必然不如现在。但他甘愿当她的鹰犬。
方众妙忽然低笑起来。
她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咚咚两声微响,厚厚的金漆竟然层层脱落,遍洒于地。黄澄澄的龙椅变成暗褐色,竟是瞬间老旧了几十年。
见此情景,齐修和龙图眸光皆是一闪。
他们也能令金漆均匀脱落,但他们用的是臻至化境的内力。方众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用的是什么?
然而只是转瞬,两人就得出了答案。她用的是神念,那是一种比内力更神秘莫测的力量。
齐修故作惊讶,不解地询问:“我记得你仿佛没有武功?”
方众妙摇摇头,笑了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齐修再问:“你剥离这层金漆做什么?”
方众妙转身朝殿外走去,缓缓说道:“齐修,不用蛊惑我。我也对皇权没有兴趣。我剥离这层金漆只是想让你明白,皇权散发的金光是人赋予的,它的本质与金漆没有区别,它可以脱落,也可以重新刷上去。不要畏惧它,更不要做它的奴隶,要驾驭它。”
齐修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明白这几句话的含义。他正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驾驭皇权。
没想到方众妙也希望他循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齐修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朗声大笑。
他跟上方众妙,一边笑一边调侃:“方众妙,你总是敲来敲去的。你敲桌子,敲碗,敲龙椅。黛石的脑袋是不是也被你敲过?”
方众妙忽然停步,伸出手敲了敲齐修的胸膛。
“做好你的事。还有,帮我注意李妃的肚子,不要让旁人害了她的龙胎。”
话落,她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齐修站在原地不再跟随,不是因为不愿意多送一程,而是因为心脏跳得太过厉害,让他喘不上气。
他捂着胸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摇头,呢喃低语:“我今日没戴护心镜,心扉被你敲开了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