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太监在门外尖着嗓子禀报:“陛下,郑寺卿尸首已送至神坛。” 那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突兀响起,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严孤山的耳畔。
严孤山听到这话,瞳孔瞬间剧烈抖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泛起惊涛骇浪。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皇帝却像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严孤山的表情,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冷漠。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冰冷的蛇滑过肌肤:“郑长忆是为了你死的,你不去看看?”
严孤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要是自己不敢去,那就叫个人来陪你。李卿,进殿吧。”
严孤山听到这话,震惊且心虚地转过头,看向从耳室中缓缓走出的李源。只见李源面色凝重,眼神中带着探究和疑惑。他稳步走到殿中,然后跪下行礼,声音沉稳地说道:“陛下。”
严孤山的目光紧紧锁在李源身上,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李源与郑长忆相识,此刻他出现在这里,让严孤山感到无比的紧张和不安。他害怕李源看穿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愧疚,更害怕他会因此而对自己产生敌意。
皇帝坐在龙椅上,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李源起身。“李卿,你陪太子去神坛看看郑寺卿吧。” 皇帝的话语简洁而冰冷,不容置疑。
李源站起身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陛下。” 他转过头看向严孤山,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对郑长忆之死的悲痛,也有对太子的审视。
严孤山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猎物,无处可逃。他艰难地抬起脚步,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李源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气氛。
李源跟在太子身后,面容平静得如同静谧的湖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他的脚步沉稳而,仿佛真的只是陪着太子在御花园中悠然漫步一般。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
他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那是他在极力压抑内心情绪的表现。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前方的小径上,但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太子的一举一动。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维持表面的镇定。
皇帝并不会因为一个男宠的死亡屈尊前往神坛,只是派了一个小太监在前面带路。那小太监弓着身子,脚步匆匆,手中的拂尘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严孤山的内心如同被无数细密的针不停地扎刺着,他清楚地知道李源听到了方才在宫殿里所有的话。
他的双脚机械地向前挪动着,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他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向身后的李源,他不知道李源现在怎么看自己,他想李源肯定恨自己了,他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但严孤山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只觉得那光线刺得眼睛生疼。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格外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小太监偶尔发出的轻微咳嗽声。严孤山觉得这条通往神坛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每多走一步,内心的恐惧和愧疚就增加一分。
李源始终保持着沉默,他的沉默在严孤山看来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严孤山的心跳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下又一下。
李源紧紧抿着嘴唇,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神坛周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蹿得老高,火舌疯狂地舔舐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宫人战战兢兢地将架子上的白布掀开,刹那间,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映入眼帘,刺眼的血色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刺向二人的心。
郑长忆头发散乱如麻,毫无生机地披散着。他被人仓促地囫囵套上了外袍,可衣衫依旧不整,领口歪斜,露出的肌肤上满是斑驳的血迹。他的脖子上,那道被自己割开的深深口子触目惊心,皮肉外翻,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痂。
他侧着脸,眼睛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眸仿佛还在凝视着神坛下的二人。那眼神,似有千言万语未说出口,又似带着无尽的哀怨与不甘。
李源在刑部任职期间,见过太多血腥残忍的画面,可他从没想过,郑长忆这样一个平日里活得娇气又精致的人,会死得如此惨烈又不明不白。
炽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如同汹涌的潮水,无情地扑在二人面上。那滚烫的气息瞬间将眼眶中的泪水蒸腾,只留下干涩的刺痛感。
李源的眼睛瞪得极大,血丝布满眼球,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郑长忆的尸体上,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悲痛、疑惑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他原本还怀揣着一丝幻想,奢望着郑长忆是假死,也许这一切只是这两个年轻人的一场精心策划的计谋。
可眼前那具冰冷的尸体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李源的目光缓缓移向严孤山的背影,那曾经熟悉且敬重的身影,此刻却只让他感到心寒。
回想起方才大殿内皇帝与太子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他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始至终,他们是不是都在被人操控?自己在朝中的兢兢业业、郑长忆的机关算尽、还有其他将士官员们的拼死效力,难道都只是这对 “半仙父子” 怄气的棋子?
如今,只剩下眼前这具冰冷且惨不忍睹的尸体。
严孤山眼睁睁看着,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他的视线模糊,眼前不断浮现出郑长忆生前的模样。
他想起郑长忆对他的温柔浅笑,想起他们在烛光下共商大事的情景。
他的内心被愧疚啃噬着,犹如万蚁钻心。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郑长忆依旧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宫人将郑长忆的尸体推进柴堆中,那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例行的任务。
火焰瞬间如饥饿的猛兽,迫不及待地卷上了他绛紫色的官服。刹那间,丝织绸缎燃烧的气味弥漫开来,那是一种混合着奢华与毁灭的气息。
紧接着,令人作呕的焚烧皮肉的气味也逐渐散发出来,刺鼻且浓烈,无情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滚滚黑烟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冲天而起,带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似乎想要冲破这四方的皇宫囚笼。严孤山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双腿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双手捂住脸,痛哭不止。
他的哭声在这寂静的神坛周围回荡,充满了绝望与悔恨。每一声抽泣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肩膀不停地颤抖着,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滴落在翻滚热浪的地面上。
李源在他身后静静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看着严孤山哭得撕心裂肺,身体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他的内心犹如被千万根针扎着,难过的程度丝毫不比太子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