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奚孟手里的电话此时再次响起。“奚孟,陈意要在我们家寄住到高考结束,你领她去收拾一个房间吧,顺便把电话给她,我跟她讲两句。”在场的两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陈意的脸愈发绯红,而曾奚孟的大脑当场宕机。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直跟在身边异常安静的小白此时汪汪地叫了两声,这才拉回了曾奚孟的思绪。曾奚孟把电话递给陈意,陈意连忙双手接过,放在耳边。曾奚孟不想失礼,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爷爷似乎在与陈意说着什么,陈意小鸡啄米般不断地点头。在陈意最后小声说了句谢谢后,她将电话又传给了曾奚孟。
“爷爷,是我。”
电话的另一头说道“奚孟,你要好好照顾这个女孩,这边的事情比较复杂,我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所以就全靠你了,我相信你可以的。”不知为何,曾奚孟隐约从这话中听出些许调侃的意味。
“我知道了,爷爷。”随即,曾奚孟挂断了电话。看着门外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的陈意,曾奚孟决定先打破这个僵局。
“总之你先进来吧,现在太晚了,不管最后决定住不住,你都先进去坐坐吧,让小白带你去看看吧,它很温顺的,从来没咬过人,你不用担心。”小白配合地叫了两声,在陈意的面前转了两圈,尾巴不停地摇。陈意犹豫片刻,就背着书包踏进了大门。跟着小白向前走。
曾奚孟从始至终一直背着手,藏着那把水果刀。等到陈意走进客厅了,曾奚孟才转过身来。忽然一股风从他脸旁吹过,随后又猛地消散。看着屋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他双手握住门把,将门关紧锁好后,也转身离去。寂静的夜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薄弱,随后消失不见。
等他走远后,门口空无一物的街道上慢慢地起了一阵白雾,白雾从四面八方处汇集在门前。时而上升,时而下降,而门上的椒图眼睛也微微转动,整扇门微微发光,正大光明的意韵略微流转。似乎两物正在进行交流。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她可以进去,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得到许可。”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死板的老东西。”
“你也是,无理取闹的疯婆娘。”
白雾猛地升腾起来,一下子模糊了视线。“你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把你这破门给拆了!”
椒图似乎不想再继续这无聊的对话,眼睛又转了回来。“把你的力气留着去燕京施展吧。”说罢,门上的微光散去,整扇门又变为日常普通的摸样。“哼。”不屑的一声后,白雾也逐渐散去,街道上重又空无一人,若不是门上留下的一滴水珠,好似刚刚的场景只是一场梦境一般。
曾奚孟显然不知道门外所发生的一切。在收好手上的水果刀后,他便上去整理自己的房间。陈意局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在她面前蹲着的小白大眼瞪小眼。
“陈意,麻烦你上来一下好吗?”从楼上传来曾奚孟沉闷的声音。
“来了!”陈意赶快从沙发上站起,顺着楼梯来到曾奚孟的房间。曾奚孟此刻正在给枕头换枕套。“我已经将我的床套都换了,现在太晚了,楼上的房间都是杂物间,来不及收拾。你先在我的房间住一晚吧,我住客厅就好。明天我再帮你整理房间。希望你不要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能住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陈意听到是曾奚孟的房间,颊上又出现了一团红晕。
“实在不好意思了。”曾奚孟抱歉地说道。“如果想上厕所的话,洗手间就在走廊的尽头。”
看到陈意点头,曾奚孟接着说道“那么我就先下去了,时间不早了,好好休息吧。”话一说完,曾奚孟也便连忙转身下楼去了,只留陈意一个人在背后站着。曾奚孟宁愿再来一次白天的惊险遭遇,也不愿意再面对陈意了。他实在不太擅长应付女孩子。从小到大他收到过很多女孩的情书,这些情书他都收好,然后亲手写了一封封长信随着情书一起送回。内容委婉表达了落花有意,可流水却无情的意思。结果最后,他反而得到了一个称号“铁树”。谁都能在拜托曾奚孟的时候得到帮助,但谁要想在曾奚孟的眼睛里独占哪怕一瞬的视野,实在是铁树开花,难于登天。尽管他并没有欺骗别人的感情,但总会有人因为他的善良而受伤。于是曾奚孟也自觉地淡忘出人们的视线,免得无意间伤害到他人。
但对陈意来说,曾奚孟背影反倒跟下午的背影重合起来,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这样想着,她转身走进了房间。
在客厅里,曾奚孟依然在查找与童徽相关的资料。在某一刻,他挪动鼠标的手指一顿。电脑上显示的是第一起案件中对受害者家人的采访,看着屏幕中正在哭泣的女孩,曾奚孟默默记住了她的名字,钟白。居住在燕京。忽然感到头脑一阵眩晕,曾奚孟闭上眼,向后靠在沙发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惊诧,但与此同时的,他又在心里暗暗欣悦。在他陷入幻梦时,他的身体像是久旱逢甘霖,从心脏发源的血液流遍他的全身,身体几乎本能地感到兴奋,前所未有的自由感畅游在他心间。然而,他的心里又暗暗有所恐惧。恐惧什么呢?曾奚孟隐隐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细想。
在纠结与忧愁中,曾奚孟就这样睡着了。小白紧紧贴在曾奚孟的腿边,给他丝丝温暖。房间陷入一片无言的寂静,只剩下面前的屏幕还散着微光,微微照亮桌子上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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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微光也出现在这片荒凉之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有一丝显眼的火光从远处飘来。待其凑近,才能看到这原来是一张燃烧的符箓。跳动的火焰衬照着后面的脸庞忽明忽暗。是朱八。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了白日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眼神。四周的黑暗团团涌动,似乎有生命力,随时准备在火光熄灭后填充这片空缺。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缓慢坚决地往深处走去,只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直到那抹火光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