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奚孟闻言斜眼看着他,朱八厚脸皮地无视了曾奚孟的死鱼眼,蹲下逗弄着小白。看着他这仿佛失聪的表情,曾奚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来吧来吧,我多做一点。”
听到这话,朱八起身,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曾奚孟对他无可奈何。在曾奚孟上学之后,虽然新的班级同学们都十分友善,但他还是很少与人接触,也因此被慢慢疏远,他也不在乎。
只有朱八像个愣头青似的,过来说他不说话的样子很酷,还说着什么羁绊啊,友情啊之类的话。
由于这个原因,朱八在班上也没有多少朋友。当时的曾奚孟还以为他是智力有问题,特意离他远了一点。但朱八还是死皮赖脸的继续靠近。
后来曾奚孟才知道朱八没有问题,只是比较中二。曾奚孟虽然一直在嫌弃着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把曾奚孟从阴暗的角落拉回到了现实的正轨里...虽然是用了他独特的方式...
“对了,你想考哪一所大学啊?”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在这最后的几个星期,大多数学生会选择最后冲刺一把。但曾奚孟和朱八显然不是大多数,曾奚孟一直以来都是全校众所周知的学霸,常年占据第一的位置。朱八虽然不如曾奚孟,但也是名列前茅的。
“还不清楚,走一步算一步吧。”对于未来,即便是曾奚孟也会有点迷茫。
“这样啊。”朱八若有所思。
“总之,不管是哪一条道路,让我们秉承火的意志不断奔跑吧。”说着朱八便一只手撑伞,一只手往后放,身体向前倾,做出忍者跑的姿势。曾奚孟的迷茫顿时一扫而空,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朱八连忙追上去。
当两人渐渐走远的时候,在他们的背后出现了刚刚的黑衣男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尤其是曾奚孟的后颈。
正在听着朱八念念叨叨的曾奚孟后颈一凉,不由得往后看去。
街道上如同来时一般空无一人,只有越来越密的雨点不断敲击着地板。没看见人,曾奚孟又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朱八也假装不经意的看了一下后方,眼神中有些许凝重。
经过曾奚孟去买菜砍价,被朱八七嘴八舌地搅黄,换摊贩去砍价,又被搅黄,曾奚孟忍无可忍的让他闭嘴,最后朱八闭着嘴,可怜巴巴拿着菜地跟着他回家的过程,他们终于到了曾奚孟的家。
迎面而来的是约有三层高的小楼房,默默地在雨夜里散发着柔和的暖光,里面的场景被一扇中式风格的大门挡着。
门上有两个银制的铺首,眼神凌厉,嘴上衔环,常常有人误认为他们是狮子,但它们其实是椒图,传说中龙生九子,椒图是龙的第九子,性好僻静,镇守邪妖。
朱八吞了吞口水,因为刚刚椒图的眼睛好像瞥了他一眼。曾奚孟提起环手敲了敲,小白也配合地叫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伴着一声浑厚的“来了”,远处的脚步声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楚。
一路上喋喋不休的朱八此时安静了下来,双手甚至有点不知道往哪放,显得异常拘谨。
曾奚孟看着他很不解“为什么每次你见我爷爷都这么紧张?”
“可能因为我比较尊重长辈吧。”朱八勉强笑笑。
曾奚孟狐疑的看着他,这未免有点超过尊重的范围了。
不等曾奚孟多问,吱呀~,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看着大概七十岁的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微微泛白的中山装,背挺的笔直,眼睛十分明亮,奇怪的是他撑着一把小孩子样式的七彩色的伞,却又不显得违和,和老人的气质相得益彰。自曾奚孟有记忆开始,爷爷就一直撑着那把伞,从来没有换过。
“爷爷,我回来了。”
“是奚孟和小朱啊,快进来吧。”小白不开心的叫了两声。
“差点把你忘了,还有小白。”小白顿时又开心的叫了两声,尾巴扑腾扑腾的来回摇晃。
他们一起往房子里走去,进入大门后,曾奚孟从朱八手里提过大袋小袋,往厨房里走去。小白在门口的地毯上很人性化地擦了擦脚,抖了一下身子,才往里快步走,趴在爷爷的脚边。
朱八则正襟危坐,石头般的坐在凳子上,和凳子仿佛浑然一体。
爷爷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好笑。拍了拍朱八的肩膀,“朱八啊,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就当是自己家就好,放松坐。”
朱八打了个冷战,摇了摇头,“没事爷爷,我在家也是这么坐的。”
看着朱八紧绷的模样,爷爷摇了摇头。他觉得朱八胆子未免有点太小。
“朱八,过来帮忙。”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般被朱八狠狠抓住。“来了来了!”
他猛地站起,就往厨房快步走去。
在厨房里,曾奚孟正拿着刀处理今晚的食材。
他把鱼放在砧板上,熟稔的用刀把它拍晕,接着横过刀来仔细的刮除掉背上的鱼鳞,又在鱼肚开了个口子,将内脏扯出,用水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整个动作一丝不苟,十分写意。今晚他准备做一条松鼠桂鱼。
“要我做什么?”朱八此时进来,一脸兴奋。
曾奚孟撇了他一眼“你把青菜洗了,在里面待着就行。”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朱八将胸膛拍得咚咚响。便走去一旁干活,不多时还哼起歌来,看来是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对了奚孟,秦朗说的那个研学,你有兴趣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呗。”朱八不经意地问道。秦朗是他们的班主任,教书的时候常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学生。但私底下其实是个喜欢宅在家里的家里蹲,并且据说还有人看见他在漫展里角色扮演,虽然至今也没有什么证据就是了。
此次研学在燕京举行,持续一个星期。按理说在高考前举行研学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乾元中学一贯的作风就是育人重于教书,倒也正常。况且对曾奚孟和朱八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两处为难的事情。
但曾奚孟并不怎么喜欢参加这些集体活动,他总是对这些事情提不起兴致,尤其是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但以前曾奚孟并不是这样的...
“哗~”热油滋滋的声音随着鱼入锅的那一刻爆碎开来,曾奚孟正用锅铲拨弄着。“我无所谓,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朱八在他背后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莫名,接着笑着说“那就说好了。”随后便继续哼唱起歌来。
晚饭,三人坐在餐桌上,不过一会儿,曾奚孟和爷爷就已吃完离桌,爷孙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只有朱八还坐在餐桌上,整张脸被举起的饭碗盖住,狼吞虎咽的清理着桌上的剩菜,曾奚孟自从认识朱八以来,有朱八在的地方就从来没有浪费过饭菜。当然,作为餐桌上最后一个离席和蹭饭的人,朱八最后总是会承担起洗碗的重责。
突然,电视上放着的交通新闻被主持人打断,“紧急插播一条新闻,近日在鹏城有一黑衣人流窜作案,请居民们夜间出行注意安全,若有嫌犯的线索请与警方联系。”
曾奚孟愣了一下,凝神看去。右上角放着一张戴着兜帽的黑衣人照片,似乎是从监控上截下来的,有点模糊,隐约只能看到一抹残忍的笑容挂在他的嘴边,看着让人很不舒服,很像曾奚孟下午遇到的那个人。
“晚上出去要注意安全,奚孟,最近不太太平。”
“嗯,我知道了”
“另外,我最近要出趟远门,有位老朋友让我过去帮他个忙。这段时间你就自己待在家里面。”爷爷补充道“要好好读书。”
曾奚孟有点惊讶,近些年,除非一些特别的节日,爷爷一般很少出远门了。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爷爷”
朱八此时也从厨房走出,向曾奚孟与爷爷告别。“明天在你楼下等你,可别迟到啊奚孟。”不敢在爷爷面前有太多放肆的动作,朱八背着身子朝曾奚孟挤眉弄眼。
曾奚孟顿时满头黑线,每次朱八这样说,都说明他起不了床,需要叫一个好兄弟一起背锅,而恰好,品学兼优的曾奚孟就是最好的选择。
“不送。”曾奚孟没好气的说。
朱八嘿嘿一笑,就将身子一扭,从门口走了。
“早点睡。”爷爷也关掉电视,走回自己房间去了。客厅只剩下热闹之后的沉静。
良久的沉默后,曾奚孟站起身,来到落地窗前。看向外面,房子的对面是一间小学,标语是“品莲中美德,做美莲少年”。白天时常有小孩在路边玩耍,再被警卫呵斥走。曾奚孟看着远处一片漆黑的学校,这一片漆黑在他眼中缓缓旋转,变成一抹,随后化为混沌。他的思想也迷失在这混沌的漩涡中。
他就这样一直站在窗前,想要望穿夜幕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