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要留在她身边，如果她不喜欢，一定不会让他留着，当她第一次见到阎肆寒，便将他带回了木梨堂，本就是从未有过的先例，此后，也未曾有过。她带回来的人，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连他祖宗八代都立刻调查得一清二楚。她一直将他置于最特别的地方，成为了最特殊的存在，木梨堂人尽皆知，所以，她并非没有一星半点的责任。千纤，是她大意失荆州，丢了一座城池。这一点，她更是难辞其咎。

“小姐，小四！”

望着转角处突然出现的一队人，木绫警觉地将阎肆寒扯到了身后：“小二，你怎么来了？”

眼下，无论出现的是哪方的人，都不能让木绫完全信任。她这一晚心里的忐忑不安直到现在也依然没有解除，何况木梨堂的人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

“是少爷让我们赶来的，少爷说老爷今晚会派人将小姐和小四抓回去，少爷想让我们通知小姐，但又担心被老爷发现，只能私下吩咐我和小五偷偷前来接应小姐。”

小二回头看向身后带来的一队人，小五从人群最后一瘸一拐地跛着脚走了出来。

“小姐，赶紧跟我们走，一会儿老爷的人来了，可就来不及了！”额头泛着薄汗，小五吃力地走到木绫的身前，焦急的神色毫不作假。

因为小五的出现，木绫打消了继续怀疑的念头。只是一群人尚未走出多远，就被酒吧内千纤带来的人团团包围在了道路中央。

“怎么，想走？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今晚真的能全身而退？”把玩着指节上漂亮的指甲，荡漾开深渊般的笑容，千纤自黑衣人中缓缓步出，“我劝你一句，将人放了，我给你留个全尸。”

压下体内拼命翻腾的浊灵之力，木绫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低下头，极轻地笑出了声：“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千三小姐的手段不错，只不过没到最后一刻，结局如何，谁又说得清？”

从袖中抽出匕首，木绫反手握于掌心，视死如归地缓缓抬起头。下一秒，只身冲了出去。事到如今，唯有孤注一掷，擒贼先擒王，才有活路。

“小绫儿……”

点点落红似梅绽，随着利器穿透肌肤的闷哼声，木绫不可置信地转身，望着轻飘如落羽般坠下的白色衬衣，放大了瞳孔。

“不！”

一刀狠狠地插入小二的胸膛，木绫双膝跪地，双手环住了无力落地的阎肆寒，语无伦次地通红了双眼：“不，小四儿，不，你不会，你看，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我不能接受，我不能！”

如若泪如雨下能换回一条命，她木绫愿意天打雷劈，只求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风雨淹没世间，恢复物种起源，都与她无关。请求老天爷将她的小四儿还给她，她不能，不能失去，这份羁绊。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替我挡刀……”她轮回也罢，她没关系，死多少次，轮回多少次都没有关系。为什么她贱命一条总要用他人的命相抵？从前是，如今也是，为什么她逃不开这个如恶鬼般的噩梦，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缠绕着她？

“遇见小绫儿之后，阎肆寒成了小四儿，成了小绫儿独一无二的小四儿。”轻轻抚上那张久念不止的面容，依恋地凝视着永远不想忘的世间一人，可惜，他逃不开宿命，“愿有岁月可回首……”滑落的修长手指无力地垂落在了铺散而开的黑发上。

一滴眼泪滚落，降入眉心，化为六瓣冰霜，聚隐入肤。

消散，从此两生路，君不识。

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白，仿佛这个世间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仿佛……

所有人……都该死。

黑雾弥散，漆黑的夜色中，一人缓缓起身，带着阎罗十殿的杀意，一步一步走向，眼中所有都应该不复存在的灰尘，她的世界很干净，不喜欢一点脏污。

她的世界好不容易有个人一直都在，为什么他们要残忍地将他带走？

她的人，生是她的人，死，让整个世界陪葬。

直至黑雾浓不见影，一个个人便在这一片漆黑之中渐渐成了一具具没有意识的死物。

“问灵。”木绫木然地望着地上插着匕首的一具尸体，目光冷冽入冰。

是他……

她从未想过，下达命令的是他。

踉跄而退，抚上渐渐失去自我意识的额头，木绫嗤笑如鬼魅。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公司？”当时，她醒来的地方不是阎家，而是木栖办公室的沙发上。

“这……我们也不清楚。木总眼下不在公司，您若是有急事，可以私下联系木总。”

她不愿在关键的节点旁生枝节，所以，她没有主动联系木栖。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发现……

忘了，她本就是一个杀手……

娇小的身影一步一顿地慢慢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

“主子，历练结束，可以回水域了。”

黑夜下，一双高跟鞋踏踏作响，越过一具具尸体，从容而来。

“这个人，我要带回去。”

“区区人鱼族，也配玷污水域之主，主子不介意，视皮囊如幻影。我反正也快死了，就让何罗最后再为主子尽一份心意。”

一把水刃瞬间插入了千纤的腹部，消失不见，唯余四散的碎末纷纷扬扬，这方世界再也没有了千三小姐的美丽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