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闻言怒火中烧,拍桌起身大步而来,带着金玉戒指的手指险些戳到泻露脸上。
“你是哪家的奴仆,下等贱籍也敢在我跟前张嘴,没规矩的东西,还不来人给我掌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立时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从外头跑进来,眼看着就要上前抓住泻露。
祝春时眼也没抬,只是看了眼春容,春容也立即拍了两下手,立时就有两个小厮跑了进来,站在泻露之前,三两下便将那两个婆子双手反剪扔在地上。
“你,”那妇人见状高声尖叫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么对我。”她一边说话一边推搡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死人吗,看不见我被人欺负,还不赶紧回家叫人来!”
祝春时不动如山,便是春容巧莺她们也没因这话有所变色,双燕还皱着眉头捂住了耳朵。
唯有店中的掌柜和小二惊慌失措的上前来叠声道歉,其余几个零散买首饰的也怕被殃及快速退到了铺子外面。
“许二奶奶,实在对不住。”掌柜的满脸歉色,“是小二做事不严谨,怠慢了您,还请息怒,为表歉意,您今日在咱们珍宝阁的消费,一律按半价算,如何?”
许宝宁横了掌柜一眼,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给不起那点银子的人吗?今日本就是我先来,好东西也该拿到我面前来挑,而不是越过我给了旁人。”
“嗤。”圆荷发笑,“天下的好东西何其多,照你这话是都得先紧着你挑,然后才能给其他人不成?”
“有何不可?”许宝宁沉声道:“我娘家豪富,夫家也是一方巨贾,平生所见楚璧隋珍不知凡几,好东西本就先该给我挑,要是将我哄高兴了,几套首饰而已,我出手买下赏你们也使得。”
圆荷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呀,也不知是哪方的巨贾豪绅,竟然比天子皇室都要尊贵,要先享尽天下珍宝?我记得当今陛下践祚后,虽有抬举商户,但仍是以士农工商为序,什么时候这所谓的巨贾豪富竟然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拔得头筹了?”
泻露掩唇而笑,“你胡说什么?咱们见过的商户何其多,个个面对夫人的时候都是恭恭敬敬,也只有那起眼皮子浅没规矩的乡野泼妇,才会抬高鼻孔看人,自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
被她二人明里暗里挤兑,许宝宁更是怒不可遏,险些将肺都气炸,竟什么都顾不得,抬手一指,“好你个贱婢,敢如此说话,我今日定然要剥了你的皮好泄我心头之恨!”
祝春时倏地冷下脸来,抬眸看过去,“贱婢也是你能骂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我面前大放厥词!”
她在远安多年,既是那群太太奶奶里的第一人,自己又开了书院经历了许多事,早褪去稚嫩之性,因此即便年纪还轻,盛怒之下也气势凛然,迫得人不敢撄其锋芒。
许宝宁初时也被吓住,伸出去的手指也下意识的收拢回来,然而转瞬她就反应过来,既为自己的行为羞恼,又见对方气盛更是怒火高涨。
珍宝阁的掌柜心里叫苦连天,原本以为是来了两个大主顾,不想竟然是祸事临头,他拍着大腿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也没忘让小厮去报官,左右他是奈何不了了。
祝春时也不等对方再张嘴,径直道:“抓住她,掌嘴!”
跟着出门的护院得了吩咐,三下五除二的来到许宝宁跟前,那些虚张声势的把式在他们眼里什么也不是,一人从铺中柜台上抓了两张抹布过来,包裹在手掌上,隔着抹布钳制住人的双臂。
泻露三两步上前,也不需祝春时再次吩咐,“啪啪”两巴掌就落在了人脸颊之上。
“哎哟,要命了,这位夫人——”掌柜的见此情景更是将眼睛都瞪大了,近乎屁滚尿流的爬到祝春时身边,似哭非哭的,“您也息息怒,这可是咱们德安府盛家的二奶奶,要是盛家生气,我们珍宝阁可就完了呀!”
“你,混账东西,你敢打我!”许宝宁被打得偏了头,回过神来后挣扎着就想上前踹泻露,偏生手臂被抓得牢,脚也被挡住,到最后也只是将发髻弄得散了些,一双手臂仍旧像被铁掌一样箍着。
“贱婢,贱婢,等我夫君来了,我一定要打死你们!”
祝春时示意春容将掌柜的从地上扶起来,连个眼风也没递过去,慢慢悠悠道:“既然学不会说话,再掌!”
泻露闻言,当即又是两掌。
“混账——”许宝宁两字刚吐出来,又是一巴掌落在脸颊上,刺疼恼恨以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掌掴所丢失的脸面,种种情绪堆积在一起,使得她眼圈瞬间就红了。
珍宝阁内众人都被这变故吓得不敢动弹,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也大吃了一惊,万没想到居然有人真的敢和这盛家二奶奶打了起来。
唯有祝春时这边的人老神在在,巧莺甚至还问了茶房,去沏了新茶过来。
祝春时施施然地喝了口茶,“许二奶奶,会说话了吗?”
许宝宁脸颊红肿,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看着祝春时,却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她的几个丫鬟婆子也根本不敢上前硬碰硬,只能纷纷跪倒在地,请求祝春时高抬贵手。
祝春时好整以暇地看过去,仍是那句话,“许二奶奶,现在会说话了吗?”
许宝宁紧咬着嘴不肯回答。
祝春时脸上笑盈盈的,眼底却含着冰,“那就是还不会,泻露,再掌!”
泻露挽袖抬手,立时又是一掌劈在面上,许宝宁登时被打歪了头,一支金钗委地,本就松松垮垮的发髻更是凌乱。
“住手!”一道焦急的男声突然出现在店外,只见一名青年男子带着三四个仆从挤过门前的人群,匆匆忙忙走到许宝宁跟前,见她满脸红肿狼狈不堪,当即就要上前抢人。
泻露见状,也不和人起争执,给压着许宝宁的二人使了眼色,那二人随即就将人松开,只是松开的速度太快,那青年男子又走得太慢,故而许宝宁闷哼一声跌在地上,又是一声痛呼出口。
“宁娘!”青年男子急忙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心疼地看着许宝宁,随即又直视祝春时,“夫人看起来眼生,敢问姓甚名谁,是哪家府上,改日我也好登、门、请、罪。”
登门请罪四字被他说得铿锵有力,不像请罪,像讨债。
祝春时淡淡瞥他一眼,“问别人名姓之前,阁下还是先自报家门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