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逖轻笑出声,“这是我们过的第二个年了,去年也是和老爷太太们吃了饭守完岁回的院子。”
祝春时也觉得时间快,一眨眼一年多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她想起去年的场景,虽说各家都有些心眼,但明面上好歹安生,过节时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处也热闹,“我记得那时候回去路上还落雪了,可惜远安这边不知有没有。”
“有没有有什么要紧,你看了这么些年还没看腻?”俞逖握着她手指笑笑,“况且我们总是要回去的,那时再看大雪也不迟。”
祝春时抬眸,“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话不需要明说,俞逖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道:“都不急,按照惯例,从外地进京的只要没什么过错,一般都会升上一阶,若是考绩不错升上两阶也是常事。要回去,那我起码得在地方上做到五品才好,否则岂不是白来一遭。”
县令是正七品,往上再进一步就是从五品的知州,但其中相差甚大,若是想要升任,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知县,知州,知府。”祝春时数了下,“正七,从五,正四。你是打的这个路子。在地方做到从五品,等回了京城起码是正五品或从四品,那时定然也不过而立之年。”
“京城水深,一砖头下去就能砸中三四个七八品的官儿,别说还有宗室侯爵子孙,我要是在六部九寺里熬资历,便是熬到老爷那岁数也仅仅是个五品。出来却不同,”俞逖嘴上说的轻巧,实际当初也是苦想了数日才做下这个决定的,“不到三十岁就做上四五品,再回去熬一熬,有任上的资历,等到了老爷的岁数不说多的,起码也能混个实权的四品。”
“你就不怕想岔了到时候回不去京城?”
“这有什么?”别的主意不好说,回不去京城这个俞逖却是没担心过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伯府再不中用,也还挂着这个名儿,我身为俞家子孙,做了事得了权,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往外推?但凡我在这边有三分好的,他们就能在京城帮我宣扬出去七分好,互惠互利,谁也不亏。”
他说着又笑起来,低声道:“便是我家不中用,也还有岳父和大伯父在,总不能真看着我们俩在外头漂着。”
祝春时睨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这也是当初她的想法,和他外赴,固然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妥,但也有极好的地方,一则自己就能当家做主,上面没长辈婆母压着,做什么都方便;二则那些新科进士和举人为什么觉得在地方上做官苦没前途不愿意来,那是因为在京城没根基,一旦走了后面没人提起你,就只能在穷乡僻壤待一辈子,再就是自己没家底,凭着小官的俸禄养不起家里人。他们却不同,有家私供着花销不说,前脚走了后头还有俞祝两家撑着,消息也能互通有无,只要他在这边有点动静,那边就能配合好,总不会一辈子不回去。
她这么想着就从俞逖怀里坐起来,“按照你这么说,你还有九年的时间,今年来的远安,起码还有两年工夫才能动,你要是想做到五品的位置,要么就是这一任往上走,要么就是下一任,你有把握?”
俞逖摸摸她脸,“不好说。不过也是捡了个便宜,前面那姓蔡的把远安折腾得人仰马翻民生凋敝,险些就要揭竿起义了,只要来接任的不是个蠢材,三年下去这里怎么都会比从前好上几倍不止,这可是明晃晃的功绩,况且我也不是什么蠢货庸才。”
他说着就轻笑着摇头,“按着我的估计,三年过后起码能挪一挪位置,不过是往上还是平迁就不好说。”
祝春时顺着他这话想了想,若是往上,那就是知州的位置,便是觉得他年纪轻没资历,那也能挣个六品的通判或是同知;若是平迁,那也能说明在上边人眼里有了点印象,怎么都好。
“要真是三年就能挪一挪,想必不等你到而立,咱们就能回去了。”
“诸事顺利,那就是二十六或二十七的时候,要是不顺利,也就三十出头。”
二十六七的五品官,还是从科举出仕,便是放在京城里也值得高看一眼了。这么一想,二人又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祝春时倒在俞逖怀里,“八字都没一撇,咱们两个先做起梦来了,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幸好只得我们自己知道。”
“年纪轻轻的,做做梦怎么了?”俞逖不以为意,“没这个拼劲儿,怎么往上爬,我虽有心让百姓过好日子,却也不是全然无私的。”
“嗳,那我可就等着六哥平步青云,给我挣个诰命来。”
二人抱着又说了会儿话,就听见外头泻露过来喊人,道快到子时了,得出去放烟花爆竹,好热热闹闹的到新年。
他们出去后果真见一群人都站在屋檐下,连江俞武几个人已经拿着爆竹去了门外,平明和俞七等人则抱着焰火在院子里摆放,周端年和阿杏抱着小六还有小四小五几个围着看,欢笑声洒了一整个院落。
不多时,外头打更的声音响起,连江平明里外合作同时点燃了引子,爆竹的声音瞬间在县衙内外炸起来,除了他们这里,周围几条街上的百信也都纷纷出门点燃爆竹,县城里都满是烟火气。
五颜六色的焰火在天际边爆开,或是梅花或是牡丹形的,星星点点散落在天幕,不止县衙这边,杨温骆等商家那边的焰火也花样繁多,一时都在天上开遍,直把远安县的天空都填满,真应了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景。
阿杏和周端年几个小的看着便欢呼了起来,还有胆子大的跑去平明身边要亲自点燃焰火,平明也欢喜答应了,小心指点过后又在旁边护着,圆荷春容几个也看得手痒,在旁边盯着学了半晌后,都从护院手里接了火折子来点,一时热闹非凡。
祝春时捂着耳朵在台阶上抬头看,脸上笑意盈盈,眼底映着璨璨星火。
俞逖站在她身侧,不时看看头顶焰火,不时看看她,唇角始终衔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