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吴天面目狰狞,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这表情太过触目惊心,何拾忆不禁毛骨悚然,待吴天平复情绪后,何拾忆将自己的理解总结道:“照这么说,这个镇子会出现你我这样的失忆人,一旦被那些不失忆的人发现,他们就会变成恶鬼将我们撕了吃?嗯……所以我们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能被发现?”
或许是没想到何拾忆能这么快的理解自己说的话,吴天愣了愣,神色缓和许多,声音也降了下来,“不止如此,你知道比起被发现更恐怖的是什么吗?我们身上没有钱,买不到吃的,我们也没有身份通牒,挣不到钱,我们会被活活饿死的。”
何拾忆闻言,摸了摸自己怀中腰间,确实空无一物,但转念一想随即说道。“应该也不至于,我看这个镇子不算贫瘠,可谓富足,就算捡些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喝点河水,哪怕吃点柳芽树皮,也不至于饿死。”
吴天惨然一笑,看得何拾忆浑身发麻。“你以为我没尝试过吗?我试过。可但凡只要我尝试要往嘴里放时,就会有人像刚才那样阻止我,柳芽树皮?更不可能,我还没摘,只是刚伸手,就有巡逻的衙役突然冒出来大喊行道树是官家财产,威胁要抓我关进大牢。”
何拾忆吃了一惊,“这里还有衙门?衙役还管这个?”
“不止衙役,还有侠客、剑客,甚至还有鬼,你可以试试偷,他们第一个砍断你的手!”
何拾忆略作沉思,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这个镇子上的。”
吴天拍了拍腰间紧绷着的红袍子,叹了口气,“我也就比你早两天,镇子上这些怪事我也就知道这些了。不过我有个填饱肚子的好主意,不不不,不是去酒楼吃人剩菜,你也见过,只能吃顿胖揍。也不是去寻摸你这样的冤大头骗吃骗喝,我说的是,咱们可以去摘点野果,因为我发现,这个小镇有它自己的规矩,例如不能去碰别人的东西,但去吃那些没有归属的野果子总行吧。”
“可小镇哪来的果子,有果子肯定也早被稚童摘光了,没被摘的肯定都在人家庭院种着,去了就得被打断手吧。”
吴天不再阴郁,又恢复了之前憨态可掬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青玉镇三面环河,那河巨深!只有一面没河,由壮班民壮与城墙把守,进出都要身份通牒。但是我之前爬到屋顶时看见过,除了城墙那条路可以出去,青玉镇东边其实还有个独木桥,桥对面就是一片果林,那果子又大又红,咱俩以后一辈子住里面都行。”
说到这吴天眼神炽热,也不知是饿了,还是饿了。何拾忆默默退后一步,随即产生了个疑问。
“那你之前怎么不去,非得挨顿打才想起来?”
吴天略微有些脸红。“这个嘛,虽然咱们失忆人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竟然会隐隐记得恐高的感觉,我自个儿去,万一掉下去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何拾忆脑子里虽然还有很多疑问和奇怪的想法,但还是先点了点头,让吴天先带他去看看。
“青玉镇看着是不小,但一个镇子有必要在镇口修一面城墙吗?还设有衙役把守,难道青玉镇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那为什么城墙不修完,就算有天然的护城河,打起仗来敌人也能渡船而过啊。还有这小镇的人……”何拾忆想起吴天说过的话,只觉得这里充满了古怪。
“兄台!咱,到啦!”吴天站在河边,得意洋洋地指着前面的一根独木桥。
一根,独木,的桥,横跨在弥漫着浓厚雾气的两岸。不同于青玉镇中那缓缓流淌的小河,这里无论是河堤还是河面,其体量都不是一个级别的。要不是雾气之下传来了湍流的水声,何拾忆甚至怀疑镇子修在了什么悬崖峭壁之上,那峭壁之下也许也根本就没有河,而是藏着一头择人而食的巨兽。
何拾忆皱着眉头,看了看吴天,又看了看那根独木桥,犹豫着说道:“我以为独木桥首先得是桥,其次是木。”
吴天着急了。
“这这这,这确实是桥啊,这桥虽不宽广开阔,也不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但它真的很长一大条啊!它能横跨两岸,带给我们希望和食粮。真的,这座桥很稳的,你看见这个木桩上的绳子了吗,你把他系紧在腰间,过去后再把绳子系在对面的木桩上,这样你万一掉下去我能拉你上来,等你系好我扶着绳子过也稳当些,但我如果还是掉下去了,你可一定想办法拉我上去啊!”
何拾忆稍微比量了下桥的长度和宽度,用脚轻踩了一下,正如吴天所说的那样,确实还算结实稳固。但听着湍急的水声,看着四周弥漫的浓雾,以及心中莫名的饥饿感,让何拾忆心头蒙上了一层不安。
“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何拾忆转头打量着身后肥头大耳的吴天,“你比我早来两天,也找不到任何食物,怎么还能生养的这么活力四射,白白胖胖?”
吴天似乎没有一下明白何拾忆的意思,脸上充满了疑惑,随后又恍然大悟,甩了甩自己肥嘟嘟的小手,又拍了拍自己溜圆的肚子,缓缓走向何拾忆,嘴里小声嘟囔着:
“当然是——”
说到此,吴天身形一低,那原本憨态可掬的脸,也瞬间狞恶扭曲。
“——吃人了。”
这凌厉的一扑,让吴天那仿佛沁着鲜血的红袍子,迎风抖动起来。
何拾忆怔住了,没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