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之底,数以万吨的暗流裹着滚滚泥沙横冲直撞。
崔仁义只感觉自己被无边的黑暗包裹,汹涌的河水像是一辆辆卡车,不断的撞击着自己的神魂。
泥沙如同钢刀,不,是冻过的钢刀一般。
不仅刮切着自己的魂魄,还带来刺骨的寒冷。
只是一瞬间,剧痛便带走了意识——
不对,自己不能失去理智!
昏迷之间,他猛然一个激灵,又清醒过来。
心念之火熄灭大半,如果说此前还如同灶台里的灶火,而现在就已经化为了油灯中的火苗。
他奋力调动正气,想要将其凝结成能抵御泥沙冲击以及寒意的铠甲。
然而剧痛和寒冷又无时无刻的侵蚀着意志,让他难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心念之火愈发微弱,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此等修行,当真痛苦万分!
……
城隍庙内,高恨水抱着刀,看着泥塑询问。
“他能成功吗?”
“我也不知。”魏征微微摇头,“泾河之刑非一般人能够承受,即便是我,也是耗费了六十余年,才能维持理智不失。”
“那他岂不是……”高恨水皱眉,“若他失败,这泌阳县城必沦为妖类肉圈。他要不受此刑,或许还能和那于老爷斗上一斗。”
“徒劳而已。”魏征却是摇头,“他得了我的正气,心中还有此前城隍的遗愿,更是对下河村村民心怀怜悯,对那鲤鱼精已有必杀之心。”
“诸多心念汇聚,受此刑才有一定机会功成。”
“大人,若我没猜错,你当是前朝大人物。连你都花了六十余年,他一个来历不明的神魂,又凭什么?”
魏征却是摇摇头:“我死后,妖族毁碑挖坟,李唐之主却不问不顾,我早已心死。”
“哪里还有对抗刑法之心念?”
“且等、且看,我知这城隍行事,见过他正气如刀,当有几分可能。”
就在此时,他心思微动。忽的听见模糊的祈祷之声。
原是下河村村民安葬完毕,正祭祀城隍。
草香柱柱,香火袅袅。
祈愿之声不绝,信徒的意志,透过香火不断传递而来。
魏征并非此地城隍,因此只是能隐约听见些许内容,却无法回应。
“城隍老爷,我……死,……于……,……恨!”
“城隍老爷,……可恶,……,害人……!………杀之!”
“城隍老爷,……大祸,求……救……命!”
……
共同的危机之下,这信仰竟然意外的强盛。
就是这言语不详,看似埋怨,让人皱眉。
可这粗制的草香,又燃烧出了极其粗壮的香火之气!
魏征也是讶异,却见这香火之气并未汇聚在庙宇之内。
而是一飞冲天,消失在虚空之中。看位置,似乎正是朝着泾河而去!
“有意思。”他嘴中喃喃,“奉其神,而不信这泥塑表象。”
世间百姓多愚昧,敬神拜佛只看殿内泥塑,却不知泥塑之内是谁。
因此世间多的是淫祠邪祟,那妖类占据庙宇泥塑受人类香火之事也屡见不鲜。
但若百姓愤懑,也有暴晒龙王像,捣毁庙宇的先例。
不知这些村民,又是否因为三日后的大祸,而迁怒这城隍?
……
却道那香火之气汇聚成一条手臂粗的涓涓细流,跨越了数百公里的距离,自云雾中而下,投入到泾河之中。
崔仁义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多少次意识了。
胸口处的心念之火已经极其微弱,忽明忽暗。
此等刑法,那魏征竟然一直承受了百余年。那些水族真是好狠毒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