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夜幕笼罩的步行街，商铺们大多已经打烊，仅余一些深夜经营的场所，譬如网咖、24小时便利店之类的。

然而，在某个街道路口却有一间服装店依旧亮着灯，从里面隐约传来女性的哭泣声。

只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正在黯然垂泪，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女关切地柔声安慰道：“舅妈，你身体不好，别太伤心了。”

“小雪，你说我能不伤心吗！”中年女子声泪俱下地哭诉道，“你舅舅真不是东西，不声不响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生意也不顾了，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前几年还听说在外面养了个狐狸精，得亏是没给我抓到，这回我说什么也要跟那死鬼离婚！”

女子说到伤心处情绪一时激动，险些喘不过气来。

少女赶紧起身，一边轻抚着舅妈的背，一边劝她消消气。

“舅妈，不论舅舅犯了什么错，你都要顾惜身体，千万不能把自己气坏了。”

“哎，得亏有你帮我，等你开学了，舅妈一个人可得遭罪了。”说完女子长叹一声，仍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丈夫的过往劣迹。

少女面露同情，知道舅妈一家负债缠身，正是生活最艰难的时候。

这时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这里卖童装吗？”

“不好意思，已经打烊……”少女下意识地起身答道，眼下这情景，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时候，可等她望见说话之人，不由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姜华瞧见门口的广告牌上写有女装、童装的字样，便试着来问一问，倘若这里也没有，他恐怕只能打道回府，等明天再做打算了。

正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老板娘也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怀中抱着一名女婴。

那女婴似乎是混血儿，生着一头漂亮的银色短发，同样戴着口罩，只是成人款式的口罩几乎包住了女孩的整张脸，露出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白嫩细致的肌肤仿佛在发光。

虽然如今网络发达，漂亮的人并不罕见，但漂亮如天使般的宝宝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服装店的少女乍然见到这般可爱的宝宝，眼睛瞬间便直了，仿佛被勾了魂，连话都不会说了。

还是老板娘先回过神来，急忙说了声“有有有”，然后热情地邀请姜华进来瞧瞧。

姜华走进店内，立刻发现了角落处摆着一些童装，从几个月到几岁的都有，这家店规模还是蛮大的，内部装潢也颇有品味。

等姜华抱着小龙女径自走过去挑选，老板娘扯了扯少女的胳膊，低声耳语道：“小雪，别发呆啦，你帮舅妈照看一下客人，我赶紧去把脸洗一下。”

洛雪这才回过神，霎时脸便红了，心想舅妈此刻满面泪痕，的确有些失礼，连忙请她放心。

这条商街有一处公共卫生间，离此三百米，老板娘匆匆出门，店内便只剩洛雪一个人了。她虽然只是暑假过来帮忙，但聪明伶俐，每件衣服的价格都记得一清二楚，应付一般的顾客不成问题。

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向姜华，不知怎的，她只觉脚底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

姜华忽然听到咚的一声，转头望去，却是那个女店员不小心将摆放的女装模特撞倒了，此刻正想弯腰把模特扶起来，举止有些冒冒失失。

“这件喜欢吗？”他收回目光，指着一件粉色小裙子询问怀中的小龙女。

“漂亮！”小龙女眸泛异彩，显然也十分中意。

衣服似乎是纯棉的，手感非常柔软，穿在身上应该挺舒服。他估计小孩子的衣服应该不会太贵，如果价格实惠的话，他准备多买几件。

小龙女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小手摸了摸衣服料子。这时那名女店员悄悄来在一旁，适时地开口介绍这件衣服的价格与材质。

“这是您的孩子吗？”介绍完衣服后，洛雪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完却急忙捂住嘴巴，面色飞速涨红。她竟不小心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担心此举太过唐突冒犯，让客人生气，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姜华有些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回答说：“是的。如果多买几件，能便宜点么？”

洛雪这才发现这位客人实在不同寻常，嗓音温柔，虽然有口罩的影响，瞧不起长相，但他身高腿长，气质出众，态度温和有礼，像是一名谦谦君子。

洛雪起初还疑心他是某个大明星乔装打扮，可听到他开口还价，又觉得有些不像。她平素并无追星的习惯，纵然真是哪位明星，她八成也是认不出的。

而且姜华的衣服很朴素，实在不像什么有钱人，怀中婴儿的打扮更显得另类。虽然是丝毫不起眼的打扮，但是无论换成任何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只会是小龙女的出奇可爱，随后才会好奇她为何穿着不合身的衣服。

每逢客人开口还价，洛雪遵从舅妈的教导，多是会委婉拒绝，但这回她却毫不犹豫地表示可以给他打八折。

虽然是自作主张，但洛雪觉得即便让舅妈亲自来，也一定会对这位特别的客人格外优待一番。

大概是洛雪言辞亲切，让小龙女有些好奇，不经意间瞥了她一眼。

便是这一个回眸，让洛雪顿时屏住了呼吸，一支丘比特之箭狠狠射中她的心。

“太可爱了！”洛雪爱心爆棚，忍不住在心里惊呼，感叹世间怎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天使。

“如果能抱一下，便是让我交出全部零花钱都可以！”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小龙女似乎从这位女店员异常热切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危险，赶紧藏到姜华的怀里躲起来。

洛雪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甚至连姜华对她说话都没听到。

姜华也察觉到不对，他询问某件衣服有没有小一号的，却迟迟不见女店员回答，不禁向她投以疑惑的视线。

“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洛雪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赶紧赔笑，暗恼自己太过失礼。

“我说……”姜华话到一半，忽然快步走向店外，竟似要离去的架势。

洛雪一呆，赶紧追上去，急切挽留道：“这位客人！”

她刚追出店门，不料却已失去了姜华的踪影，只余一片昏暗的夜色，不禁怔在原地，心中满是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