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地缘睡了一天一夜,而陆浮沉则睡了一天两夜。
在此期间,真的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张地缘睡醒之后,草草吃了点东西,便独自前往代观主何潇的房间内,没有出来。
至于代观主何潇,则以张地缘有事商谈为由,禁止凉秋观内所有人进来。
这一下可给一众弟子弄蒙了,若是说张地缘和陆浮沉长途归来不能打扰倒是情理之中,可张地缘睡醒之后的有事商谈,什么事情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好在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既然不让听,但没说不让算。
于是,便有了好信之人。
入观三十年之久的何雨生,在自己的房间内行占卜之术,向天问张地缘同代观主何潇所谈的大概事情。
然而,卦虽成,但出了问题。
只听得晴天雷鸣后,何雨生浑身焦黑,两眼儿一闭昏了过去。
看得何雨生的这般凄惨下场,众人只能遵守代观主的吩咐,再没人敢偷偷卜算。
第二日清晨,当阳光透过窗户缝照射在床上,陆浮沉方才睁开眼睛。
感受着充沛的体力与旺盛的精神,陆浮沉傻傻一笑,只觉得格外舒服。
轻推开房门,看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熟悉的一切,陆浮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竟然差点掉落下来。
打扫院子的师兄见陆浮沉鼻头红眼湿润,紧忙开口调侃道:“呦呵,多大的人了,还要哭鼻子不成!”
正由于这位师兄的这句话,陆浮沉轻声一哼,便没有丢脸。
但转念一想,陆浮沉挠着脑袋尴尬一笑。
年幼时陆浮沉也哭过几次,只不过是因为馋白面馒头,馋哭的,这也就成了日后一众师兄笑话陆浮沉的话引子。
就在陆浮沉喝了些稀粥果腹后,却在一处角落看见有些愣神的代观主何欢。
于是,陆浮沉脚步轻挪动,走至何潇面前,抱拳拱手道:“见过掌门师兄。”
其实,如今的凉秋观内,几乎是所有人的下意识里已经把何潇前面的‘代’字去掉,因为老观主二十年未归,且生死不知。
唯独张地缘,则依旧认为老观主尚在人世,只是因为还没解决那棘手的问题,才迟迟不肯归来。
见陆浮沉站在自己面前,何潇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示意陆浮沉坐下。
看着陆浮沉的面容,何潇恍惚间觉得面前的这位小师弟好像刚入昨日被老观主捡回来一样。
然而,风雨将近二十余载,当初的襁褓婴孩,已经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眼看着将到及冠之年。
收回思绪,何欢笑着开口:“小师弟,睡得可还好啊?”
“嗯。”
陆浮沉点了点头轻声回应着。
何潇,已是花甲之年。
同门凉秋观弟子,只论辈分,不看年纪。
“有个事...”
脱口而出三个字,何潇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神色,却又欲言又止。
这一幕让陆浮沉很是不解。
因为在陆浮沉的印象当中,大师兄何潇的心境可是厉害的很,遇事一直都是波澜不惊。
甚至有些时候,陆浮沉认为,若是天塌下来,恐怕大师兄也不会有太多的惊讶神情。
然而,这一次,何潇却是纠结了很久,很久。
“哎...”
在无奈地叹了口气后,何潇方才很是忧愁地开口道:“你师兄...下山去了...”
听得此话,陆浮沉立马站了起来,眼睛更是瞪的滚圆盯着何潇。
在陆浮沉的认知当中,下山,就如同当初的老观主那般,也许...就不会回来了。
虽说陆浮沉是老观主抱回来的,但陆浮沉的记忆里,似乎已经没有了有关老观主的记忆,只不过是平日里听大家嘀咕而记了下来。
道士仗剑下山,遇不平事当平之。
世安则隐。
可老观主迟迟未归,结果已很是明显。
陆浮沉面色一沉,双眼却有些湿润,颤颤巍巍道:“大师兄,你说师兄下山了,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陆浮沉的心底,还有着最后一丝期望,期望张地缘的下山,就是简简单单的下山,而并非当初老观主那般。
何潇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悠悠开口:“你师兄,下山历练去了...”
历练?
陆浮沉认为,这只是师兄的说辞罢了。
因为这一次下山寻‘令’的时候,陆浮沉就发现,师兄看似轻松,但其心底好像隐藏着什么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很沉重,重的几乎要压得张地缘喘不过气来。
“那...”
陆浮沉挠着脑袋,双目一转,嬉笑开口:“师兄啥时候回来啊?”
看着陆浮沉突然转变的神情,何潇知道,这小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何潇缓缓站起身来,摸了摸与自己一般高的陆浮沉的脑袋,轻声道:“地缘,没说。”
自从被老观主捡来的第二天,陆浮沉就被安排在张地缘的房间内。
若是按照观众的习俗,凡凉秋观十五岁以上的弟子,可以获得一所属于自己的房间。
可陆浮沉却百般不愿意,说是怕黑。
其实这不过是陆浮沉的借口罢了,毕竟当初敢一人闯镇魂峰的少年,怎么会怕黑。
其实大家都知道,张地缘对于陆浮沉来说,亦兄亦父。
这一点,凉秋观内任何人,都比不上。
“哦...”
陆浮沉点了点头,有些失神的走了出去。
看着陆浮沉那有些没落的背影,饶是平时大道理说习惯的何潇,在此时此刻也说不出什么能够安慰陆浮沉的话来。
观海峰顶,云雾缭绕。
陆浮沉走出凉秋观,攀至树顶,回头看去。
古老的凉秋观矗立山巅,墙壁已是灰白斑驳,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红墙黑瓦,墙已没有当初的鲜艳,瓦也变得暗淡。
即便在如火枫叶的映衬下,虽显庄严肃穆,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凄凉之感。
“凉秋观...”
轻声嘀咕了一嘴,陆浮沉转回脑袋,想看一看那一线海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