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里山路，其实也不全是爬山。苍山贼盘踞的这片山地，四周险峻的地方很难走，尤其是东部和北部。但是进了山区内部之后，偶尔也有些平地，其间溪流流过，有点像微缩版的山西地形。

一路上与二黑闲聊，檀籍得知丰州的情况其实和东州差不多，各级贵族对属下草民的治理也都很粗疏，税有稅吏来收，只要草民们交税赋、服徭役，老老实实种地，上面管得也不是很严。

“我到了这苍山之中，发现山里还真是够活的，比起之前在河西，要强不少。”二黑感慨道。

“怎么说，是因为税少吗。”檀籍问。

“税是少，不过不光是税赋。丰州地势比较平，人口也多。但凡是肥沃一点的地方，村邑的田地都连在一起了。每年农忙的时候，要从河里引水浇地，大家都要抢夺水渠，动不动就是一场械斗。你家里人口要是少了，只能排在后面，耽误农时。可这山里，溪水极多，人口却少，根本不用抢。”

“原来如此。”

“这些农事，邑主手下的小吏本该管的，可那帮家伙哪里会奉公办事？谁家肯行贿赂，就偏袒谁家。家里人口多的，积蓄就要多一点，就能拿的出一些余钱来，小吏就向着他们。”

“都是些贪官污吏。”

“谁说不是呢！还有，我父在河西，本来也开始做些小生意，可偏偏就有些油滑的乡亲，千方百计来占你些小便宜！你要是与他硬顶，他说不定就跑到那些污吏眼前去告状，让你有苦说不出。”

檀籍想起左行武说的“接到良民之告，有人暗中钻研巫术”，开始不住地点头。

“不过这山里的民人倒不这样，我猜想，也许是大家活得没那么难，用不着动太多坏心思……”

聊着天赶路，走起来还挺快。不到半日，二黑就指着前方一座小丘陵说：“绕过那座小山，就是了。”

众人紧走几步，绕过丘陵，眼前果然出现一片村落，看上去房屋还很不少，四周也有些田地。二黑引着檀籍等人来到一个比较大的院落，只见院子中有石磨、库房、鸡窝、猪圈，还养了不少兔子。

檀籍闻着飘过来的阵阵臭味，心想，这货郎架子中的东西都是哪来的，我算是知道了。

“檀兄弟，家里乱了点，这几天我爹生病，请来帮忙的乡亲都回家去了，我也是卖卖存货，加上四处找人想办法，没时间收拾，你多担待！”

二黑说着，放下货架，把只开了半扇的大门敞开，好让牛车也进院子里来。接着推开房门，让檀籍进屋。

“檀兄弟，你看看，躺在床踏上的就是我老爹，村邑里的人都叫他黑叔。他发热严重，已经起不来床了。”

果然，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躺在木板床上，檀籍能听见他的喘息声。

“二黑，我这治病的法子确实有效，只是根据病情的好坏，需要的时日也不一样。你爹的情况看上去很严重，我估计得用个三四次药才能好得差不多，但是我这只有一顿的量了！而且万一你爹的病与寨兵的不同，我也不敢保证一定有效。”

二黑听了这话有点着急，不过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檀兄弟尽管治，要是我爹有好转，我拉上他到大寨里去再想办法！”

檀籍点点头，想起来自己应该刚见到二黑的时候就说清楚，不该等到这时候再说。不过即便如此，二黑也会带自己来的吧！

“小的们，快，把家伙架起来啊！”檀籍一发话，大壮、狗子等人就到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二黑则搞好了火盆。这几个人都很熟练了，蒸馏出来的蒜油端进屋里，晾了一会儿，二黑就将黑叔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