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老者站在高台之上往下望去。
在寥寥几只火把的照映之下,一张张忽明忽暗的脸庞沾满汗水,让他老怀大慰。
“对,就是这样!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尼鲁!你这个滑头,又在偷懒!”
“嗯!阿厄今天练得还行,总算是入门了。”
鸠革的目光在人群中睃巡,并用心分析着队里诸人的动作,摸清大家掌握的情况,然后在必要时出言指点。
当然,这样的关注不可能一视同仁,他自然也有一些重点的观察对象。
比如董阿,此人本是来自姑师国以西一千多里外一个小城邦的农夫。
那个名为“达啦绷巴”的城邦在一次突厥骑兵的劫掠中被攻破,董阿的妻女被掳走,他自己也沦为奴隶,辗转了几任主人后才来到了绿洲聚落。
鸠革对这个和自己一样命途多舛的中年男人关注得格外多些,在男人坚持不下去时,他总会用卡特的例子去激励他。
成为修行者,得脱奴籍。这是战奴营中每个奴隶的梦想,今晚在场的队伍之中,有人还在为这个梦想不懈奋斗,有人却已屈从于无情的现实之前。
鸠革自己也曾踌躇满志,距离那个目标仅一步之遥,殊不知当年的这一步之差,如今再看却已是咫尺天涯。
传说中四境的修行者万法由心,扶摇万里,分山断海只是等闲,被称为陆地神仙。即便是如此大能,犹要经历重重劫难,破开天门,方能登仙而去,长生久视。
但是对于战奴营里的三百多奴隶来说,开启修行之路的第一道关卡,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天门”呢?
战奴营里出过一个卡特,但也只出过一个卡特。
每念及此,鸠革都唯有一声叹息。
看着董阿坚毅的面容,和额角不断垂落的汗水,鸠革有些不忍去指出他的问题。
其实他也没法指点,董阿的一招一式都是他不断纠正后,自己下去苦练到趋于完美的,只是差了一股灵气,这种东西教是教不会的。
“唉,起步太晚,根骨太差,天资有限,恐难入境啊!”
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袋,鸠革终究还是没有出言打断董阿的演练,今晚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他的指点。
领队亲自带来的,白日里才击败了董阿的那个青年,从第一眼看到他——确切地说是从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开始,鸠革就觉得此子绝非凡夫。
今晚也算是特地为他破例,在三日一演的定规之外打了一遍【九灵锻体功】,初学乍练,他能掌握几分呢?
鸠革有些期待。
“在哪呢?哦,和乌作在一起。”鸠革很快找到了人群中的目标。
凝神看了片刻,鸠革浑浊的老眼亮了起来。
“一招一式信手拈来,浑然天成,在动作到位的同时又不落巢臼,这是个武学奇才啊。”
“绝对不逊于当年的卡特,不!也许比当初的卡特还要强!”
他看得心神激荡,不由高声呼喊:“陈准!你到台上来!在众人面前,再演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