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墨和三当家面面相觑,苦思冥想却一无所得,一时无言。窗外已经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人马奔走之声,三当家握了握手中环首大刀,便起身向外看去。
王小虎见二人急切间想不出什么办法,便将自己想到的法子提了出来:“三姐你这几天可梦到过爹爹?可梦到爹爹有何特别之处?或是说了什么?若是没有别的办法,下次我便按照你梦里的事情,说爹爹也显灵托梦给我,这样或许不用说这么多,你也会信我。”
王翠墨击掌急切道:“有的!昨夜我做梦梦见爹爹穿着一身红色官袍,对我说他已经做了边关的将领,要我带上你,去牛首关与他相会,我正待问牛首关在哪里,便醒了过来。”
王小虎喜道:“如此便好!我便说爹爹托梦,让你二人依我安排,如此一来免去诸多口舌,下次定能寻到一条生路!”
王翠墨也是欢喜,却听得外面忽有咻咻破空之声响起,道道火光划破夜幕攒射而至。
若是远远望去,王家镖局便如这秋夜绽放的一朵血与火的菊花。
金戈铁马破寒家,更将火蕊泛流霞。
三当家此时已经再按捺不住,喝到:“他们放火,我们冲出去!”,纵身从窗子跃出,却又探头对王小虎喊道:“我梦见你爹说起明霞!”,言罢杀将出去。
王小虎也起身正待跟上,却被王翠墨扯住了袖子,回头看去,却见王翠墨抬头望向他,神色兴奋而期冀:“小虎,你既然能回到从前,何不去爹爹出发前,劝他不要接这趟镖,岂不是好!?”
王小虎心里一恸,蹲下身按住三姐膝盖,垂首道:“试过的……可每次死而复生,都只会回到最多一个时辰之前……”
王翠墨眼睛转了转:“那若是回到一个时辰前,就立刻再死一次,岂不是又可再回一个时辰,如此死个三四十……“说着自己便发觉不妥,呐呐止住话头,只是欲言又止。
王小虎声音更是低落了些:“试过的……活过来以后立即抹了脖子,也只是回到刚才醒来的那个点……三姐……我回不去……死了好多好多次都回不去……”
王翠墨看着自己的弟弟,听得“死了好多好多次”,想要让他再多试试,却终究开不了这个口。
此时她方才意识到,王小虎毕竟才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父亲亡故,对于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的他,也是极其沉痛的打击……不,应该说,他的痛苦只会比自己更多,毕竟她其实……
而这个少年,却为了能寻到大家都活下去的办法,一次次地去死。
她毕竟是镖局长大的女子,自然想得到,若是王小虎一心只想活下去,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浪费时间和她谋划,抛下她们两个,直接藏匿踪迹,连夜从王家在城北城西的密道逃出府城,最是简单。
但若要他们两个也活下去,甚至还要保住王家的产业,还想要对吕家复仇,那便是千难万难。
为了给她和三当家挣条活路,他这一夜过来,称得上百死无悔。
而自己以前依仗的这个家,也已经零落破败,曾经的王家三小姐,现在竟是连条活路都要努力去挣,她禁不住眼圈一红,正要说话,三当家撞破房门,飞落在二人身前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在二人身前。
却是浑身插满弩箭,怒目圆瞪,口鼻溢血,已然气绝。
姐弟二人悚然抬头望向房门处。
矢如雨下,”铎铎“之声不绝于耳。
如同雨打芭蕉,打落一地血色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