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荣朝江南道湖州府，金秋十月，月朗星稀。

府城西北角，西市跑马场。

每日晚间，跑马场便会变为赌斗场，自有那豢养斗鸡或者斗狗的，将自家畜生丢进场中，以生死为注，博看客一笑。这跑马场的主家，也会开个盘口，允许观战的闲汉押些银两。

这也是等闲事，大荣朝物产丰美，民众富庶，即便普通的农庄也偶尔有这般耍子可看。

府城的气派自然更为不同：笼子里拼死搏杀的，不仅仅是鸡犬之流。

还有人。

“砰！”

王小虎脸朝下重重地摔在死斗台上，断裂的肋骨刺入肺部，使他的惨叫声都如此虚弱无力。

他挣扎着抬起头，满脸血污，喷着血沫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够惨……了吧？给你……主子……看看……”

对手是个精壮汉子，沉默着走到王小虎跟前，蹲下身，单膝压住他腰背处，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上半身提起，然后手臂一环，绞住了他的脖颈。

王小虎只觉自己颈骨都似乎已经碎裂，想要吸入新鲜空气，又想要咳嗽呕吐，却全被一双铁臂牢牢锁死咽喉。气息冲撞之下，眼前的一切变得血红一片。

但他不能就这么死去。

现在还不行。

这次死之前，他还有事没做完。

他挣扎着抬起右手，指向一个方向。

沿着他指向的方向，越过死斗擂台的网笼，便是观众席。

而坐席的最前面，有一排高背软椅，显然便是给最为尊贵的客人准备的。

此刻，这一排贵宾席位上，却全都空空荡荡——仅仅在正中那把椅子上，坐了一个人。在周围众多观众人声鼎沸声嘶力竭的喧嚣中，分外清冷。

也显得格外尊贵。

即便那只是个少年。

白皙，瘦弱，文质彬彬。

矜持，儒雅，风度翩翩。

少年贵人盯着王小虎指向他的手指，沉默片刻后自失一笑，白净面庞上有一丝羞赧神色。

他站起身来，走向擂台笼子，周围五六个铁塔般的壮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拱卫在他身边。

笼子中的王小虎血红双目暴突，盯着这个少年走到笼子边站定，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让王小虎向着少年匍匐爬动了半步。但压住他的那个精壮汉子一紧双臂，便又将他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那少年贵人轻轻摆了摆手，那精壮汉子便放松了一些臂膀。王小虎略得了一丝空隙，努力吸了一口混着血沫的空气进入肺中，随即便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在咳嗽声中，少年贵人展开一柄折扇，挡住喷向自己的血沫，将头微微低下，探近铁笼，带着些羞恼，又带着些笑意：“看来你已经知道他是我的人了……竟然被你这种蠢货看出来，明明这么简单的局，居然都做烂了。”

他抬起折扇，挡住半张脸：“丢人啊……我爹说的没错，我实在是太嫩了……”

王小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勉强嗬嗬做声：“咳……为什…咳咳…为咳咳咳么……”

少年贵人将脸完全藏到扇子后面，羞惭道：“为什么杀你？因为你三姐很好看啊……”

“咳咳咳……什……”

“年纪大了点，但是屁股翘得很，我在街上遇见了，一时兴起就掐了一把。王少爷，王大少，小虎哥……你应该还记得吧？当时你还扇了我一耳光。”

“咳咳咳咳咳……”

“可谁让她戴着面纱呢？我都说了我是无心之失，你还逼我跪下磕头认错。”

“咳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