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明没有同意小乖动手，他在等庄飞数值归零。

昏暗压抑的蛋糕店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红色。

本该充满甜美气息的地方，弥漫着腥味。

可爱元素的装饰风格布满空间，除此外全是影影重重的黑色。

庄飞孤独的背影稍显瑟缩，不真实的，恍惚的，玩家的自我彻底和npc的身体融合。

庄飞手上拼接的动作逐渐放缓，理智正在恢复。

赵修明伸出手指无声倒数：三，二，一。

庄飞僵直在原地，颤抖的手掌里是碎掉的宠物项圈，在思绪回笼的刹那，他仿佛想通关窍后的大彻大悟，周边一切景象与声音都在消失。

过往的疑心和细节历历在目，那些被忽视的东西全部出现在眼前。

庄飞终于意识到，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好友。

令他难过的不是玩家的失败，而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对同伴的恶念。

无论刚刚吼得多理直气壮，自欺欺人。

庄飞骗不了自己，他能听明白盛远航和赵修明对话，正因为听懂才会察觉到事情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心中对同伴是“唯一获得宠物”，“唯一能出游戏”的嫉妒。

又有同伴可能丢下自己的惶恐，还有止不住的怀疑，私心和绝望。

他情绪上头但智商还在，自然判断出自己也有可能是出游戏的玩家。

随即便意识到盛远航有隐瞒的念头，会故意让他一起留在这里。

多可怕啊，留在落后愚昧阴暗的副本世界，留在被诡异折磨的游戏里……

既然两人无论谁死亡，都不是百分百确定能登出，庄飞根本等不及盛远航做出决定，他瞬间的恨超过了自己活的欲望。

“我对他的讨厌甚至超过了登出游戏的向往吗？”

“明明判断出来我自己自杀就行，为什么我要杀他……”

庄飞拿不住碎掉的项圈，他露出了最真实痛苦的情绪。

耳边却传来带着笑意，无比温柔欣慰的声音。

“什么啊。”

出声的是赵修明，他撑着小乖的肩膀，脸颊上有些病态的红晕，仿佛看到什么令他激动的精神食粮，语气都有些雀跃：“你分明是……超爱他。”

这话毫无道理，最起码在李助理的耳朵里像个笑话，应该是庄飞阴暗见不得别人好才对。

除了程宇达外其他的诡影都不在乎玩家心理如何，只有程宇达小声嘀咕出了李助理的想法：“什么爱，肉麻兮兮的。”

“他这就是坑自己队友，自己不幸也要别人同样不幸。”

唯一的玩家唐文石只觉得头皮发麻，眼前npc聚集在一起讨论玩家，正如他们玩家分析线索。

错乱的感觉令唐文石难以分辨，他有那么瞬间恍惚起来，仿佛面前的npc才是玩家，他自己才是npc。

助理李寒顶着李哲寒那张脸，流露出过往不会有的，带着智商的笑意：“真是可怕啊，赵修明。”

“总觉得说你可怕，你会爽到。”

赵修明挑眉，并不想解释：“不知道张雪雅她们有没有死掉。”

说着向外走去，也不说接下来把两个玩家怎么办，只管玩不管埋。

李助理用触须绑着唐文石，却没杀。

剩下的庄飞忽然抬手爬着扯住赵修明的衣摆：“你，你说过你不是个爱浪费口舌的人。”

“所以他给我传递消息的时候，你也跟着解释。”

“做选择题的不是他，你指定的做题人是我。”

赵修明没有低头，只是垂眸：“是噢。”

“盛远航已经清醒，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送真正能出去的玩家离开。”

“也就是送你离开。”

“只有还没清醒的你才是有趣的那个。”

“放大欲望后情感和理智的拉扯，多纠结的感情啊，一定很好玩。”

庄飞握紧赵修明的衣摆，愤怒得红了眼睛。

小乖抬腿直接踩下去，折断了庄飞的手臂。

庄飞失去玩家才有的体质设定，抱着手臂痛苦不堪，泪流满面。

也许其他npc没理解赵修明的意思，庄飞明白。

不清醒的时候放大了欲望和情绪，虽然不理智，但是他有智商。

果断自杀会有生机，也知道同伴做出的选择有一半是送他出去，但他还是出手杀了对方。

他接受不了对方抛下他的可能，无论是留他还是留对方在副本，他都接受不了。

所以，死掉吧。

留在这更痛苦。

庄飞有气无力的目送赵修明等人离开，眼泪模糊中有个诡影蹲了下来。

是程宇达，对方是死前的样子，胸口有个不再流血却血肉模糊的大洞。

程宇达抓着庄飞的头发逼迫对方抬头：“喂。”

“你不要搞的自己像个受害者。”

“我当时被你这个假发小好兄弟杀死的时候，也很难过。”

“不是只有你们玩家有朋友，有同伴。”

“你是来享受杀戮的，我听说这是个血腥暴力的游戏，你……真正的庄飞不会回来了是吗？”

“你现在已经没办法离开游戏了，你要是想活的话我去求赵修明……”

玩家庄飞忽然嗤笑出声，冲着诡影吐口水：“你在同情我吗？”

“你不会以为你们npc赢了吧。”

“我告诉你们，赵修明只会给你们这群低等生物带来灭顶之灾。”

“《异变游戏》不像其他游戏，它在我们的世界只是个游戏而已。”

“发生玩家脑死亡事件，你觉得我们玩家的世界会放过《异变游戏》吗？”

“《异变游戏》会放过你们这个低等副本，低等世界吗？”

“程宇达是吗？这个身体闪过的零星记忆里有你，杀了我吧。”

“我在游戏里搞兄弟相杀，现在赵修明让我兄弟相杀。”

“他想干什么，告诉我我是报应？哈哈哈哈。”

“他赵修明算个什么东西，低等副本里被诡搞的男女支，等游戏清理他一定会被其他玩家玩……”

辱骂声戛然而止，庄飞脑袋被切掉。

程宇达僵硬的回头，看到了折返回来的高大男人。

对方犹如隐藏在斗篷里的死神，慢慢掀开帽子，露出张格外邪气的脸。

好看是好看，非人感有点强，程宇达没敢看对方具体的长相。

不过他觉得对方在无声的骂自己，比如：“狗都不会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