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生蹄的、长角的(1 / 2)犬犬之心首页

塔尔羊索郎已病入膏肓。

她是一只来自喜玛拉雅山脉的“狮子毛”-身姿高大雄伟,常常站立于岩崖之上,登高望远,凛冽寒风之中,颈部的鬣毛随风飘扬,比雄狮还要威武,狼豺遇之,也要避让三分,即使是想咬伤她,也常常是狼咬羊,一嘴毛。

她是在一次雪崩中,随着天塌地陷般的千年积雪一起,被抛出十万八千里的。

但她没有死,她钻出了雪堆,抖落雪花,擦干眼泪,向天悲鸣,顽强地活了下来。

为了生存,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飞驰峭壁,如履平地,山洼间奔跑,林溪中跳跃,速度竟达每小时100公里;高超的攀岩术,尽显超级绝技,毎每上危崖,蹄尖骤分开,楔入石缝中,如根植入隙;她还练身骨练筋骨,让身段刚柔并济,便于贴合石壁,平衡身体……

“雄狮”曾经雄风起,而今病榻空悲切。

此刻,宁宁庇护所里,塔尔羊索郎奄奄一息。

宁宁,还有她的10个儿女,都焦急地围坐在她的身边,伤心欲绝,小羊咩咩更是哭成了泪人儿。

宁宁抚摸着咩咩的头说:“乖,不哭,索郎妈妈会醒过来的。”

“可是妈妈已经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也没睁开眼晴了。”

“她困了累了,在休息。”

宁宁正安抚着咩咩,索郎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左看看右看看,吃力地对老大瓦兰说:“你们……还有宁宁妈妈,你们都在啊,快扶我起来,我有话要说。”

宁宁说:“你身体太虚弱了,还是躺下说吧。”

“没事的,扶我起来……”

宁宁、瓦兰将她扶起,小羊咩咩偎依着她,索郎为她理了理头发说:“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远方了,你要听宁宁妈妈和哥哥姐姐的话。”

“我也要跟妈妈去很远很远的远方。”

“傻孩子,你还小,日子早着呢,妈妈去的远方,不接受小孩子和健康的人。”

“那我也不许妈妈去。”

索郎笑了笑:“去,把你的神来之笔拿过来。”

小羊咩咩跑了过去。

索郎看着宁宁说:“谢谢你救了我和10个孩子,我要走了,无以回报,也不能将孩子带回到大草原了,一切拜托你。”

宁宁拉住她的手说:“别多想,你会好起来的,咱们这个大家庭都爱你。还有,刚才我爹来看你了,这会正和安多拉在钻天林里挖草药呢。”

“谢谢杉木大叔,让他老人家别再费心了,我虽然心中有万千不舍,但我知道,诀别在即。”

宁宁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她泪水盈盈地说:“不,不会的……”

索郎又勉强笑笑,艰难地说:“在这个大家庭里活着爱着,昔日的苦难都化作了财富。还有,就是,天地间,只有死亡是公平的,我即将是这公平之子……”

说完,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宁宁和她的儿女们声泪俱下地呼唤着她。

小羊咩咩抱着神来之笔跑了过来,见状,扔下毛笔,号啕大哭:“妈妈,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我要和你在一起…”

塔尔羊公寓里哭声一片,宁宁泪流满面地说:“孩子们,节哀,索郎妈妈与病魔斗争了这么久,很了不起,她是英雄,是伟大的母亲,她一定不愿看到大家悲痛欲绝的样子……”

瓦兰走过来,一一与兄弟姐妹们拥抱,她说:“宁宁妈妈,放心吧,我会继承索郎妈妈的遗愿,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宁宁抱住她:“这样索郎妈妈就放心了,灵魂也就会安生了。”她说着,又弯腰捡起地上的神来之笔,走到小羊咩咩跟前说:“孩子,还记得这支笔是如何制作的吗?”

小羊咩咩含泪点头:“记得,是妈妈用她身上最纯洁的羊毛,一根一根,总共300根,亲手为我做成的。”

“是的,300根,根根都是长在眉宇间的长命毛发,雪白、绵长、吸水、软润,有韧性。但这些羊毛,每年只能生长出100根,索郎妈妈用三年的时间才完成的。”

瓦兰说:“每一次拔取羊毛时,妈妈都满脸是血,但她总是微笑着,一丝不苟地对着镜子,无怨无悔,没有半点犹豫。”

小羊咩咩听到这里,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妈,我答应用神来之笔为你写的诗还没写呢,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我现在就为你写……”

她哭着、说着,又突然挥动着手中的神来之笔,在地上疯狂地写道:“天上白云如水洗,妈妈忍痛送我笔;小羊咩咩正长大,不要妈妈忽离去……”

所有人都看得泪如泉涌。

宁宁想走过去再次安抚她,小羊咩咩却因为悲伤过度,手扶如来之笔晕了过去。

正在这时,杉木大叔匆匆赶来了。他看看床上的索郎说:“啊,真是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没能及时施救。”再转眼一看小羊咩咩,急促地说:“快救孩子!”

宁宁说:“爹,咩咩无大碍,悲伤过度所致,你和瓦兰把她抱到外面通风处,我和其他人把索郎运送到月光斋,我要为她做个祈祷仪式。”

“好,尽快行动吧!”

在杉木大叔抱起小羊咩咩往外走的同时,宁宁和瓦兰,把索郎送往了月光斋。

所谓月光斋,是庇护的祈福之所-为那些受伤的、受难的动物们祝福,为那些伤痊愈后重返大自然的动物们祈福,为死难者灵魂升天祈祷……

此时,月光普照,洒满月光斋。

郎索的遗体静静躺在月光下,安详而又自然,仿佛睡去一般。

这时,何一安、安拉多、小鹿、小鸭子都来了。不一会,杉木大叔搀扶着小羊咩咩也来了。

宁宁说了:“咱们开个追思会吧,让索郎生前的美好、善良,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瓦兰说:“我们兄妹10个,虽然不是索郎妈妈所生,但她一直视如己出,像呵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呵护着我们……”

小羊咩咩说:“不,我们都是妈妈所生。”她看着宁宁问她说:“宁宁妈妈,你说是吗?”

宁宁说:“瓦兰姐姐说得对,那一年大地震,你们失去了父母和家人,成了孤儿……”

宁宁以泪洗面地回忆着-

玛雅山上,一对塔尔羊夫妇正带领他们的10个孩子在山坡上吃草、玩耍,突然,天空闪过一阵蓝光,还夹杂着红光和绿光,这些光带状如块,片状如鳞,丝状如线,瞬间形成了一个铺天盖地之网。继而,在巨大的爆炸和断裂声中,玛雅山天塌地陷,巨石翻滚,狼烟四起……

地震发生后,10位兄弟姐妹的父母遇难了,他们瞬间成了孤儿,在碎山乱石中悲声齐鸣,呼爹唤娘,哀伤而又绝望……

正在这时候,索郎出现了,她奔向他们,并张开了怀抱,索郎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妈妈,走,快离开这儿,更大的余震还会发生!”

她带着他们一路狂奔,跑进了太行山脉。不幸的是,在一个荒山野岭上,他们遇到了世间最大最凶残的巨蜥科莫多,这巨蜥身长10公尺,体重200磅,有着强大的尾巴和坚硬的铠甲,还能分泌出剧毒的毒液,一滴就足以让对手毙命。

小羊咩咩听到这里,急了,她说:“让索郎妈妈带着我们快跑啊。”

“虽然你一出生就会攀岩,但毕竟太小,跑不动,你的哥哥姐姐们年龄也不大,又刚受到地震的惊吓和长途跋涉,都走不动了。”

“那可怎么办?”

“这大蜥蜴有很强的耐心和耐力,就不紧不慢地消耗着你们,并伺机抓住你。”

“抓我,我那么小。”

“是的,豺狼虎豹最爱对幼仔下手。索郎妈妈一边命令哥哥姐姐围着你,保护你,一边不停地扬蹄踢石,击打科莫多……”

“科莫多太坏了!”

“科莫多还对索郎妈妈说,我不挑食的,他们10位兄弟姐妹,把谁送给我都可以。”

“索郎妈妈不会答应的!”

“对,索郎妈妈说,休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连一根羊毛也别想得到!”

“索郎妈妈太勇敢了……”

“走着走着,索郎妈妈一回头,科莫多突然不见了。他并非放弃了你们,而是像变色龙一样,变成了和山石一样的颜色,绕道跑到了你们的前面,挡住了你们的去路。”

“那可怎么办呀?”

“科莫多说,哈哈,乖乖归顺于我吧,你们已无路可逃。我将一个一个咬伤你们,这样,全年的食物都不用发愁了。”

“他要把我们10个全吃了呀……”

“索郎妈妈怒斥道,贪得无厌的家伙,我和你拼了,她突然举起石头,向科莫多砸去,正好砸在了他的头上,砸得他嗷嗷大叫,愤怒一跳,蹿升云霄……”

“太好了,这下我们可以脱身了。”

“但科莫多贼心不死,他在石灰中滚了滚弥合了伤口之后,又一扭一扭地追来了,并很快追上了你们的。他说,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弃到嘴的猎物。”

“索郎妈妈还会用石头砸他的,再砸他个狗血喷头……”

“是的,索郎妈妈再次捡起了石头,一边警告科莫多不要靠近,一边命令你们,用尽全身力气跳上最危险的岩石-那些岩石附垂在崖壁之上,摇摇欲坠,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我们能跳上去吗?我们跳上去了吗?”

“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这一路走来,虽然又苦又累,又渴又饿,经历生死,但在索郎妈妈的召唤下,你们都跳上了危崖。特别是你,小羊咩咩,那么小那么小,就像一个小雪球,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

“我们都是索郎妈的好孩子,这下坏蛋科莫多抓不住我们了。”

“科莫多看着你们高高在上,自己又上不去,干着急没汗淌,于是,他想采用‘拖’字术-坐在那里等你们掉下来;而索郎妈妈清楚,高危之处,寒风凛冽,你们站不多久就会摔下来,成为科莫多的猎物……”

”是的,我们一定又怕又累。”

“索郎妈妈决定以石块为武器,驱赶他或者杀死他。狡猾的科莫多却说,让我们谈谈吧,我从遥远的小巽他群岛,被台风吹到这里,又和你们一样遭遇了百年未遇之大地震,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哼,科莫多是个大骗子!”

“说得对,他在等你们摔下来。聪明的索郎妈妈当然不会上他的当。索郎妈妈说,快快滚回你的小巽他群岛吧,我们还要赶路!”

“索郎妈妈真聪明!”

“科莫多见索郎妈妈没上他的当,就原形毕露,他凶残地说,那你们就在这里坐以毙命吧,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科莫多太坏了……”

“科莫多没说假话,你们兄弟姐妹都站不住了。关键时刻,索郎妈妈喊道-孩子们,一二三,跟着我一起跳!”

“哦,好像记得悬崖之下是个大峡谷……”

“正是,于是,1+10,你们像矫捷的雨燕,又如灵巧的雪狐,舍身而下,飞入山谷……”

“这下安全了……”

“不,科莫多也尾随而至,跳了下来。而且,这深壑之中,也是怪石峥嵘,崎岖幽深,让你们步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