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聪慧。”
柳娘娘忆起往事,脸上又逐渐浮起怒容,深吸口气继而道:
“初时妾身还以为潮炊郡迎来了一位好官,后来多方暗中查探后才得知真相。”
“原来这狗官本是胤水姬家人士,上任后费尽心思骗来婴儿,竟是要送到本家去。”
“姬家这些年大肆搜罗婴儿,开价十贯铜子,狗官昧去了九贯半。它哪里是好官?分明就是狗官、恶官!”
“那胤水姬家妾身托好友多方打听,进了府中的婴儿,无一人长大,竟是全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想来这姬家定然是豺狼虎豹之辈居多。”
胤水姬家?
李玄犬对姬家不甚了解。
但曾听闻过国都胤水。
天子脚下,一等一繁华,竟还会出现此事?
又不知这姬家搜罗婴儿做甚。
“那这些孩子想必就是……”
“不错。”柳娘娘颔首证实李玄犬心中猜测,望向孩童们笑意温柔道:
“得知真相后,这些孩子都是妾身从狗官运输车队中救下,并藏匿于此独自扶养长大。”
话到这里柳娘娘目光切切看向道士,诚恳道:
“并非是妾身不愿将孩子送还原家,而是不能罢了。”
李玄犬摁剑而立,也望向孩童们,轻声道:
“纵使世道多艰,为父母者能卖骨肉求财。它们能卖一次,送回去后便能再卖第二次。”
“多谢法师海涵。”柳娘娘多对身旁这位道士心生感激。
不曾想他不仅神通广大,还如此善解人意哩。
她双手抱膝,如无助幼鹿,无奈轻叹道:“若不是妾身本事不济,定然还能从爱菊大和尚手里救下更多孩子。”
“此人又是谁?”
李玄犬回首看向柳娘娘。
“也不知狗官从哪儿寻来的佛门大和尚,他嗜龙阳之好如命,又练得不灭金身刀枪不入,厉害的很。”
柳娘娘似是疲倦了,语气有些低沉,“押送婴儿的车队便是由他压阵。妾身此前几番刺杀狗官,也皆是被此人打退。”
“辛苦你了。”
李玄犬心中感慨万千。
他入世斩妖除魔多年,也曾遇到许多形形色色的妖邪鬼魅。
无一似柳娘娘这般。
不是人,更似人。
柳娘娘轻轻摇了摇脑袋,“这片土地生我养我,妾身只怨能力卑微,不曾为她做更多事。”
“哈哈哈,娘娘切莫妄自菲薄。”李玄犬神采奕奕哈哈一笑,“如此义举,可当侠字,小道岂能作壁上观?”
“法师该不会是想?”
李玄犬低眉垂眼,作出负阴抱阳手势,志心虔诚,朝着天地遥遥一拜。
神情肃穆道:“愿以此身作药,除金蟾斩狗官,治潮炊顽疾。”
“不妥不妥。”柳娘娘连连摆手,焦急道:“且不说金蟾和大和尚厉害,光是郡府府兵就有上千,太危险了。”
“无妨,山人自有妙计。劳烦娘娘准备些青竹、宣纸、华袍玉带。”
“要这些事物做甚?”
“小道要精心扎制一尊以气为根,能言善语,足以瞒天过海的纸人替身。今夜之时,便遣它前去郡府混淆耳目。”
“既是法师所需,无须客气,妾身稍后备着便是。只是……”
见李玄犬胸有成竹意已决。
柳娘娘欲言又止,无奈柔声道:“你歇息好了便可离去就是,以身涉险又是何苦呢?早知如此便不带你来这里了。”
“小道本是为斩妖除魔而来,与娘娘并无多大干系。”
李玄犬说的是实话。
他本是为了斩杀缉拿令上的金蟾,才不辞辛苦到潮炊郡来。
也只有这样才能活命回到现代。
期间不管有没有遇到柳娘娘,到不到桃花源。
他最初目的都不会变。
而且除此之外尚有一事很重要。
又如闻柳娘娘所言。
她经年来与金蟾为敌,摸索出一个规律。
此獠除了头一年施威作乱外,便是常年藏匿湖底某处,妖踪难觅。
唯有水神祭举办时方肯从湖底浮出水面,大肆享用血食祭品。
而郡府想要借助水神祭敛财?
金蟾是其中关键一环。
郡公等人必定不会坐视它被人斩杀除去。
若是如此推敲下去。
待到新一轮水神祭举办之时。
李玄犬又要对付金蟾,又需应付郡府一方袭击?
届时定会腹背受敌,苦不堪言。
郡府士卒尚还好说,柳娘娘应当能阻拦拖延一二。
倒是那位出自佛门的爱菊大师。
此僧所学理应能克制妖邪精魅,柳娘娘拿他不得。加之佛门不灭金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此僧或成除金蟾外最棘手存在,必须设法除去才是。
若能先削弱一方势力,往后便是轻松不少,可全力对付金蟾而无后顾之忧。
“其实也全都怨我,若我能打跑大和尚,拿了狗官。再将那只烦人的癞疙宝踩扁,就不再有更多人受到牵连伤害了。”
不再以“妾身”卑称自居的她不停碎碎念,歪头上观,黛眉微蹙迎上李玄犬目光,“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看着柳娘娘自责时似嗔非嗔的娇憨模样。
李玄犬难得松开摁住剑柄的手,想了想,举起大拇指温柔道:“没有的事,你做的很好了,是这个噢。”
“这个?”柳娘娘同样举起大拇指,反复打量自己的手后疑惑道:“有何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