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庙建起来以后,人借神威,神助人事,包头的发展更是生机勃勃,山西人的买卖更是欣欣向荣,而乔、秦二人的铺子更乘势扩张,称雄于包头市面。
由于包头的繁荣景象,许多生意人蜂拥而来:皮毛商人、药材商人、牧畜贩子等从旅蒙商手中接货的生意人,因包头的地理优势而从归化城移居这里,以占个“先下手为强”的优势,从旅蒙商手中抢先接过物美价廉的货物。粮店、草料铺、客店等从事饮食住宿的生意人,又因包头成为旅蒙商仅次于归化城的歇足地,而转移到这里……于是,人因地兴,地因人旺;客多店自多,店多客更多;有买便有卖,有卖便有买……于是,包头更繁荣了,商业机会也更多了。
乔、秦二人的铺子靠着地理优势和经营优势,生意十分兴隆。此时的铺子就像一个聚宝盆,只要有人守着,银子就会跟着日行月移斗转,自然而然地流进来,他二人坐着就能收利。但乔贵发精力旺盛,想法也大,有闲空没闲心,哪能坐下来?他看看铺子按部就班地做买卖赚钱,无须他把身子缠在里面,而包头市面上却尽是赚钱机会,于是他让秦四儿守着铺子照料,他则腾出身子去市面上踅摸财路。
原来,这买卖人赚钱有千般百样,可大体是两种:一种是寻上门来的买卖,像他们的铺子,铺子一开门,人在铺子里守着,就有人来买或来卖。这种买卖靠的是地利,银子像一股泉水,往铺子里慢慢地流,铺子便可得个细水长流。另一种是找上门去的买卖,这时候,人不能坐等,而得去跑,去抓,去逮,财像地上的走兽天上的飞禽,瞬间即去;买卖人便如同打野兽野鸟一般,手疾眼快打住了,便是一笔野财飞来,打不住便是空劳一场。这种买卖主要靠人的道行,因为这野财比野兽更“野”,更难逮!——其快速,如鹰如兔;其凶狠,如狼如虎;其飘忽变化,又如风如影,如云如雾!眼没道行,看不见;手没道行,更逮不住。
乔贵发把铺子的日常事务交给秦四儿,他要去市面上“打野财”,一试身手。
一开始,他挣了几个小钱:或介绍买家,或介绍卖家,得几个佣金;虽说是铺子额外增加的收入,但总觉得不太过瘾。
这日,乔贵发正在街上转悠,听得背后有两个人发牢骚:“这地方真他妈的怪,铜钱比银子贵,和咱大同正好反了个儿!咱们来的时候把钱换成了银子,吃煞亏了!”
“要知道这,咱们就不如雇骡子驮上铜钱来!”
听着,乔贵发一下子把耳朵支棱起来,脑子也转起来了。他知道现在正是旅蒙商从草原回来的季节,也是买卖的旺季,许多客商携带大宗银子住在包头接货;而此时包头刚刚发展起来,尚无正规的钱铺,银钱交易不畅。所以一到这时,客商的银子多,本地的制钱少,供求失衡,制钱就贵一点,银子就贱一点:本来一两银子兑一千制钱,现在成了一两银子兑九百个制钱。
听两个大同客人的口气,大同的制钱肯定比这里贱,但到底贱多少,他却没有听出来。于是,偷听不来,只好打听了,他转身与这两个大同客人接上了话。
“两位客人是大同的吧?”
“嗯!你怎么知道?”
“呵呵!听口音嘛!都是山西人,大概还是能听出些乡音土话来的。呵呵!二位要住店吗?咱的店可是包头上等的呀!”
“我们已经住下了。”
“那好,那我请二位到小店坐一坐,叙一叙,喝杯茶!都是山西老乡嘛!请二位认一下门,也好下次来住!”
乔贵发的几句话入耳顺心,两个人也不便拒绝,便跟着乔贵发来到了店里。两杯热茶以后,又上来一壶烧酒,几碟小菜。
两个人正想拒绝,乔贵发解释道:“二位不要多心!一,我这是请老乡,不用二位付银子;二,我不是要强拉二位来住店;三,我只是想认识一下二位,以后再来包头时能照顾小店!”
二人听了听,恭敬不如从命,便安心坐下来了:一来,以后确实可以来这儿住,照顾一下这个开店的老乡;二来,有些包头的事,可以托他办,照顾他几个佣金。
乔贵发深藏不露,两个人只看到他是个精明的店主,却看不到他心中的算盘。
一边饮酒,一边说话,乔贵发知道这两个客人是大同一家大药铺的老板,一个姓赵,一个姓周,他们是来包头采购贵重药材的,携巨银专等从蒙古草原出来的鹿茸、麝香、羚羊角等珍贵药材。
话说到银子和制钱上,乔贵发表示,本店存有一些备用的制钱,愿意多出市价十钱兑给他们一些,供他们零用。二人一听喜出望外,感情更近了,话也更多了。于是,乔贵发终于打听到了眼下大同的银钱比价:一两银子兑一千零五十个制钱!原来,大同的情形与包头正好相反,一到这个时候,大批的商人来归化城或包头接货,都要将制钱兑成银子,以便携带;这时候银紧钱松,银子就贵了。乔贵发听到这个信息更是喜出望外,与赵、周二人畅饮畅谈,仿佛故交一般了。
经过一番接触,赵、周二人觉得乔贵发这个人既精明,又厚道,是个可靠之人;他们这个店又是包头最大最兴隆的店,是个可信之店。于是,这两个人干脆从原来的客房移住这里,又因为等旅蒙商队接货没有定期,二人又干脆把携带的三千多两银子寄存到乔贵发的柜上,随用随提,既放心,又随便。
乔贵发上街跑了一趟,揽来了两个客人和三千两银子的临时存款,还悄悄地揽来了一个大买卖:他要去大同跑一趟银钱买卖!
晚上,乔贵发合计起来:包头大同两地的制钱兑一两银子,就有一百五十个制钱的差价……
经过反反复复的合计,他觉得这笔生意可以做:论需求,包头在这一两个月的旺季里,至少需要五千两银子的制钱;论货源,偌大的大同镇,兑这么点儿制钱不是难事;论本钱,加上赵、周二人刚存进的银子,店里的客商存款已有五六千两,自己的银子有五六千两,完全可以抽调出来;论时间,十天左右就可以回来,不会误事;论关卡手续,有林巡检的公印,再上点银子,也就钱到公事办了。
第二日,乔贵发开始准备。
他先让秦四儿数出五千两银子备好,再去骡马店说了两匹好骡子,然后去找林巡检讨要一张公文。
林巡检知道这是件好事,但觉得他的身份太轻,怕杀虎口关不认,误了乔贵发的事,便说道:“要是再去萨拉齐厅盖个公印就妥当了,是不是我替乔掌柜到萨拉齐跑一趟?”林巡检是个好人,与乔贵发又是好交情,给乔贵发办事又有好处,所以他想把好事办得尽量好一些。
但乔贵发知道关口的情形:信归信,银归银,公文只是一个引子,银子才管大用。再说,事不宜迟,他也不愿再拖延两天时间。所以,他谢绝了林巡检的好意,从林巡检这儿拿上盖有公印的公文,给林巡检放了十两银子,就又回店里来了。
此时,秦四儿的银子准备好了,驮银子的骡子说好了,林巡检的公文也拿到手了。
乔贵发想一想,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来到赵、周二人的屋里:“两位老板,我近日有笔生意要往大同走一趟,二位是否有话让我捎呢?”
两个人想了想,便说道:“倒也没有甚要紧事情,只是驮药材的商队迟迟不见回来,我们在这儿还需等些时日。”
“那二位就写封信,我顺便就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