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金乌渐落。
绿树成荫的山路上,一道人影步履如飞,登上一道长坡后放眼远眺。
“幸亏这吕宋别的不多,就是树多,多少能遮下太阳!”
陈生擦了一把汗,望着蜿蜒起伏的山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但还是好热啊!”
嘴里说着热,陈生却挥舞着木棍,抓紧背上的竹篓,顺着下坡路狂奔而下。
竹篓中,满满和阿玄踩着包裹严密的木箱,将脑袋探出竹篓,享受着奔跑带来的清风。
到达山路最低点后,陈生脚下不慢反快,一口气冲到长坡中段,这才放慢脚步。
再次登上山路顶端,陈生眼前不由一亮。
“有梯田!梁姑娘,又碰到村镇了,咱们再去看看!”
梁巧娘的声音从木箱中传出:
“陈道长,你慢些赶路,不着急的。”
陈生摇了摇头,道:“这四天以来,你的神魂每况愈下,拖得越久越虚弱。而建庙凝聚香火是需要时间,所以不能慢!”
话音落下,陈生再次顺着山路奔跑起来。
如此数次冲低爬坡,出现的田地越来越多,遍布岭上岭下。
直到远远望到一群人围在田地里,陈生这才放缓脚步,念动间施展出法眼。
见人群的灵光没有异样,他平复呼吸后手掐法诀,口中无声诵念密咒。
一缕缕水流从陈生的衣衫、头发间钻出,汇集到他的身旁,凝成一团水球。
不过片刻,陈生身上便清爽了许多,连衣衫上仅剩的水迹都在缓缓减少。
扶正头上庄子巾,正了正衣领,陈生大步向人群走去。
还未到近前,他便听到人群中有人争吵,各自操着不同口音,偏偏还能都让人听懂,吵得有来有回。
陈生对此并不奇怪,他这四天来虽未能落脚,但也经过不少村镇,再加上陈墨那模糊的记忆,了解到吕宋之民多是从神州各地迁来的厢军。
但凡某地出现天灾人祸,百姓活不下去,大周朝廷就去赈灾。
赈灾方法是派大军运些粮食去,先用粮食吸引灾民汇集,但也并不喂饱只是饿不死而已,然后大军将灾民不分男女老幼尽数编成厢军。
接着便是往各个海外都护府运人,填补人口空缺,每当人口达到一定数量,就将各地的土官渐渐换成流官。
为防厢军抱团,还要给各地厢军掺沙子,把来自不同地方的厢军编成一个个村镇,让他们天然就有隔阂。
至于灾民编成厢军迁走留下的田地,自会有各位士绅老爷处置。
灾民们有活路,老爷们添家业,皆大欢喜!
至于死在迁移路上的灾民,老爷们说那是运气不好!
陈生第一次得知这些事情时,心里如同火烧,却又无法烧死那些该死之人,只能自己生闷气。
随着陈生靠近人群,看到人群围着的事物,加上四周传来的话语后连蒙带猜,便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如今是农历十月,正是吕宋旱季稻作开端,村里最近正在育秧。
刚埋下的种子怕涝,谁知偏偏气候反常连日多雨,今日好不容易天晴,乡亲们急忙到地里排水。
有些田地直接挖出沟渠就能排水,有的田地却是低洼不便,只能靠工具排水。
比如眼前这架龙骨水车。
好巧不巧,这水车用了一上午就坏了,众人拆开发现是小轮轴裂开后把木链扯断了。
接下来要做的是如何修好,本是要群策群力,结果众人分成三伙各执己见,这便吵了起来。
陈生观察聚集之人的外貌衣着,发现都是肤色黧黑,衣衫褴褛甚至赤膊之人,没有人看着像地主老财。
“都是那劳什子天灵教,把李三哥一家都拐走了,害得咱们村没了木匠!”
天灵教!
陈生闻言脚步一顿,准备再仔细听听。
“去别的地找个木匠来修呗!”
“说的轻巧!我上回赶集听人说过,那天灵教刮地皮一样把周围十里八乡的木匠、铁匠、石匠都拐走了,到处都缺手艺人!你上哪找去!”
“就是!再说了,你去别地找个木匠,他又不能当天来,说不准得等几天呢!到时候早晚了三春了!”
“我赶集时听人说,被拐走的手艺人都是咱们镇上的,西边离临海县近些的镇就没事。这天灵教欺负人呐!”
‘拐走手艺人?天灵教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一个机会。’
陈生心中虽然疑惑,却没有怀疑这种可能性,因为他所会的法术里就有一门“迷魂法”,所以天灵教拐走普通人并不难。
压下心中疑惑,陈生轻咳几声走近人群。
“诸位乡亲,贫道这厢有礼了!”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陈生虽是一个少年,但却一身道士装扮,纷纷皱眉。
陈生面带笑容,说道:“贫道乃是大同教云游道人陈生,路过贵宝地,不知可否讨口水喝?”
听到陈生自称是什么大同教的道士,不是天灵教的,众人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但仍旧警惕的看着陈生。
待看到陈生竹篓中探出的一猫一狗,一些人便移开了目光,有几人还露出了笑脸。
“阿勇,给这位道长倒碗水!”
人群中有一中年汉子率先开口,正是方才吵架的三伙人中一方的领头人。
“好嘞!二哥!”
旁边一个身高六尺的壮实汉子应了一声,走到地边提过一桶水来。
陈生取出椰瓢,双手端着请壮汉阿勇倒水,笑着道谢后一饮而尽。
中年汉子这才笑道:“小道长不必客气,听你口音乃是鲁地人士。我也姓陈,祖籍河南。说不得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陈生闻言立刻顺杆爬:“那贫道就称呼您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