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贪。
他收贿赂,不管数额大小,全都照收不误。
陆平察觉谷济话中有话,不答反问:“谷兄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谷雨摇了摇头,笑得勉强:“没什么,就是好奇问一问罢了,毕竟百里家大业大,势力遍布归县,一般人很难镇住这个地头蛇。”
金元镇不镇得住百里吉陆平不敢妄加猜测,但对付百里垢,他一个人就够了,摇头一笑,丝毫不以为意:“谷兄大可放心,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是吗?”谷济话锋一转,说道:“可就连堂堂钦差大人在百里吉面前都讨不到好处,甚至来归县十多天了,连百里府大门都没出过一步,金兄一个七品芝麻官,情况会比钦差大人好?”
陆平眉头一皱,又不说话了。
谷济步步紧逼:“陆大哥相信百里吉所说,钦差大人当真是偶感风寒,病体未愈所以闭门谢客?”
陆平从谷济话中嗅到了一丝不善,他站起身,看着两人,一脸认真地说道:“风寒并非小事,稍有不慎就会致命,马虎不得,钦差大人闭门谢客不过遵医嘱行事,跟百里吉有何关系?”
“当真没有?”
两人目光相撞,各怀鬼胎。
谷济垂眸,遮住了眼底的嘲讽:“同是钦差,同样查案,有人死了,有人却安然无恙,你不好奇吗?”
陆平抓着剑,眼神多了几分警惕:“你到底想说什么?”
谷济哈哈大笑,眼中阴霾一扫而光,说道:“风寒只是借口,不敢查案才是关键,钦差大人只要躲在百里府,百姓拿她不得,等期限一到,再随便找个替死鬼结案,朝廷就不会再追究归县民乱一案,你们该升官的升官,该讨赏的讨赏,皆大欢喜,唯独受灾百姓,依旧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陆平双眼一眯,随即呵斥出声:“大胆,钦差大人也是你能随意诬陷的?”
陆平动作比嘴快,话音落下瞬间剑已经拔了出来,指着谷济脑门。
谷雨见两人说着说着动起手来了,急忙把谷济拉到身后,说道:“济儿,不得对陆大人无礼,还不赶快道歉。”
谷济甩开谷雨,冷笑一声在凳子上坐了下去:“她不是钦差吗,不是朝廷派来安抚灾民的吗,怎么不见她去难民营视察,去叶河监督堤坝维修,躲在百里府花天酒地算什么?”
谷雨脸色不好看,瞪了谷济一眼,骂道:“济儿,住嘴。”
陆平冷静下来收了剑,语气平和:“钦差大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再敢出言不逊对钦差大人无礼,休怪我不念旧情,逮你回县衙治罪。”
谷雨一脸赔笑,说道:“陆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你消消气,我这就去取银子。”
他说完,拉着谷济上了楼。
不一会儿换了身衣裳下来了,叫人招呼陆平到花厅休息,自己去钱庄取钱了。
陆平跟着伙计到了花厅,刚坐下,只见吴遇急冲冲跑了进来,站在门口喘着粗气说道:“陆大哥,不好了,大人去难民营视察受伤了。”
陆平放下茶杯,拿过剑,却没着急起身:“受伤了请郎中,我又不会治病,你找我做什么?”
吴遇换了口气,靠在门边说道:“我知道,是大人找你。”
陆平神色一紧,交代伙计把银票送到县衙,跟着吴遇去了难民营。
难民营离米店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他冲进院子,里面围满了衙役,何九挡在最前面,不停地拿刀驱赶着不断往门口靠的难民。
陆平扫了一圈,不见金元。
何九见他来了,挤出人群,说道:“大人在隔壁,跟我来。”
陆平跟着何九到了隔壁,这个院子里只有衙役,他们肩并肩坐着,互相上药。
余郎中站在门口,见人来了,走过来说道:“大人情况很严重,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陆平心一紧,紧紧抓着剑,沉默着点了点头。
余生说完,转身推开了房门。
陆平目光落到里面的人身上,呼吸停滞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后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开始颤抖。
金元一袭青衣染了血,尽管上了药,可鲜血还是从绷带中缓缓渗出,流了一地。
陆平眼光闪烁,一滴泪悄然滑落。
余生拍拍他的肩,说道:“幸亏及时止了血,在晚一步,人就没救了。”
陆平默不作声,屋内气氛很沉重。
“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大人,才让乱民伤了大人。”
陆平别过头去,不敢在多看一眼床上的人。他紧紧抓着剑,闭上眼睛:“谁伤的他?”
“当时情况太乱了,我没看清,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大人,你杀了我给大人赔罪吧。”何九头磕在地上,呜咽出声。
陆平拽过他,双目猩红,声音发颤:“杀了你,大人的手就能接回去吗?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照看好大人,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大人的?”
何九边哭边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如果发生骚乱时他第一时间护送金元离开,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滚出去,别让我在见到你。”何九被陆平推倒在地,又跪了回去,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陆平一脚踹在他身上,声音冷到了极点:“滚!”
余生看不下去了,低声骂道:“大人需要静养,你们要吵出去外面吵。”
“陆平。”
金元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很弱。
陆平闻声放开何九,走到榻前跪下,扇了自己一巴掌,语气懊恼:“对不起。”
金元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斥责他,而是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过于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