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能修好,开春前肯定赶不回长安。
若是修不好,他正好可以找个替罪羊上交朝廷。
难怪他提出借兵时太守会毫不犹豫答应,想来是早就算好了一切。
除了修路,卷宗上面就只剩一些历任县令与百里家斗智斗勇的内容。
从记录上看,百里一家就占了归县三分之二的良田,完全算得上地头蛇了。
看到最后一卷,由上钦差大臣戚平所填。
他来此不过半月,本是治理叶河,却不料死于乱民之手。
卷宗上记载他乃扬州落水镇人氏,一月前不慎失足坠河而死。
落水镇人士,坠河而死。
金元放下卷宗,失声而笑,案前的火炉里火光噌噌直冒,驱散了冬夜寒气。
卷宗上还记载了,戚平无亲无故,死后埋在县衙里院子里那颗槐树下。
金元来到廊下,借着烛光看向那颗盖过屋顶的槐树,风大,他禁不住冷,只能提灯转回了屋内。
翠日。
温狐风尘仆仆而归,一进门就看见在院子里挖坑的金元,觉得好奇,弯下身问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金元听到声音抬头,刚好和温狐那只狭长的独眼对视上。
他不答反问,“人找到了吗?”
温狐站直身子,摇了摇头,“人已经不在归县了,我请了道上的朋友帮忙,一旦发现他的行踪,第一时间传书于我。”
“做的不错。”
金元难得夸他,从坑里爬出来,说道:“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把棺材打开看看。”
温狐这才注意到坑的形状,发现是个坟墓,脸色十分抗拒。
他虽然行走江湖,在刀口上讨生活,但内心也是个固执人,见不得这些触犯死者的做法。
“逝者安息,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你光天化日之下掘人坟墓,小心遭报应啊。”
金元抬头看了眼天,黑压压的,说道:“我开棺验尸是为了戚平查明死因,找出凶手,还他一个公道,他九泉之下知道了,只会感谢我,怎么会报复我呢?”
温孤还想再说什么,金元却没耐心了,一脚将人踹进坑里。
“赶紧动手,一会儿下雨就不好收拾了。”
温狐在坑里站定,扶着腰十分不爽地看了他一眼。
砰
砰棺盖被掀飞,可棺椁里面却是空的。
温狐见状放声大笑,话音嘲讽:“你消息不行啊,这分明是个空棺,哪里来的尸首?”
他话音刚落,头顶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点就砸在脸上,两人无奈只得先回屋避雨。
金元从柜子里翻出新买的披风,就在屋里烤火。
温孤看着放在桌上的新衣裳十分开心,忙不迭把身上那件旧的换了下来,说道:“行啊你,新官上任第二天就有钱买新衣裳了,不过这颜色也忒娘了些,我堂堂大丈夫,穿成这样出去还不得被道上的兄弟笑话?”
他嘴上嫌弃,手中动作却没停。
金元撮着双手,又朝火炉旁挪近了些,打了个哈欠:“成衣店可选的有限,你要是不满意,改天自己上裁缝铺定制。”
温孤不吃他这一套,开口拒绝:“那哪能呢,裁缝铺多贵,要好几锭银子了,我才不去。”
金元眨了眨眼皮,“银子不用你出。”
温孤听了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金元一脸嫌弃:“当真。”
温孤见他态度敷衍,怕他后面不认账,起身就去翻纸笔,说什么也要他立字为据。
金元看着递到跟前的纸笔,毫不吝啬地送了一个白眼给他,正想骂他是不是有病时,只见何九冒雨前来,拿出账本递给他,说道:“大人,这是济民堂近来的开支,至于修路的费用,我明儿去城西找主簿要给您。”
金元接过账簿,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了桌上,见何九浑身湿漉漉的,就让他先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裳,他有事情问他。
何九用胳膊擦了擦脸,回道:“多谢大人关心,小人不打紧,大人要问何事,但问无妨。”
金元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他披着那件新买的大氅,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雾蒙蒙的桃花眼。
盯了何九一会儿,才将戚平尸首不见的事告诉他。
何九一听眼神下意识转动,随后黝黑的脸上露出惊慌,跪下说道:“不可能啊,我是亲眼看着棺桲下葬的,而且封棺那晚大伙都在,里面的确有尸首的。”
金元眯起眼睛,并没有着急和他争辩,而是伸手指了指院中的坑,话音不疾不徐:“我刚刚看过了,棺桲是空的。”顿了顿又说道:“难不成是本县冤枉了你?”
何九摇头,“小人不敢。”
戚平死亡时间距现在不过半月,而埋尸地又是在县衙,这人想要在众人眼皮底下偷尸,难度可想而知。
要么是趁县衙里没人,夜间盗尸,要么棺桲本就是空的,二者必然有一个可能。
而何九又是所有衙役中唯一一个住在县衙的,还参与埋尸,眼下尸体丢失,他嫌疑最大。
何九额头直冒虚汗,又道:“会不会是有人盗尸?”
金元点头,他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若真如他所说有人从县衙盗尸,那这人盗尸目的是什么。
一个死人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冒这么大险从县衙盗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