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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归县格外热闹。

不到两月,先后来了两位钦差大人,而且就连新科榜眼也到了此地担任县令。

小小归县可谓卧虎藏龙,群英汇聚。

可这新科榜眼却是个怪人。

这事细说起来,证据有三,并非是外人无故冤枉了他。

其一,据说荣太后见他一表人才,有意赐婚他与安宁公主,成就一段良缘佳话。可惜他却当面拒了荣太后一番好意,并且告诉太后自己已经心有所属,无法娶无忧公主为妻。荣太后问他所钟意何人,他却答“眼前人”,可当时他跟前只有新科状元和荣太后两人,荣太后因此事被他气得大病一场。此乃一怪,曰:性怪。

其二,归县有座淫祠,乃当地首富百里吉为了敛财而建,百姓对此苦不堪言,怨声载道,钦差大人知晓此事后对百里吉严词批评,还罚了他一百两黄金,并下令拆除,可却被这县令据理力争,甚至为了不让人拆除寺庙,而把县衙办公地点设在了寺中。奇怪的是,堂堂钦差大人对此兵不由将之举竟然睁一眼闭一眼,最后不了了之。此乃二怪,曰:事怪。

其三,一次宴席上,有贼人行刺,他被箭射穿左臂,可手臂上却未见有鲜血流出,甚至就连他本人都毫无知,有人怀疑他的手是假臂,躲在屋中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那受伤的手是真的。此乃三怪,曰:体怪。

金元躺在床上,这几日因为忙于查阅卷宗,他连着好几天未曾休息好,加上房中没有火盆,他又体寒,只能哆哆嗦嗦挨了一宿又一宿。

不过昨夜何九来报,说县衙被大火损毁的房屋的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他们今日就可以搬回县衙住了。

也算苦尽甘来。

他见天色还早,就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我要见大人,别拦我。大人,草民冤啊,求大人替草民做主。”

一个佃农不顾阻拦跑进院中,因跑得太快,在靠近寮房时脚一滑,摔了个屁股蹲。

“大清早的嚷嚷什么,没见大人还在歇息吗?”温孤站在门前,睁开眼睛瞪着那个告状的佃农。“

哎哟,我不管,我要见大人,你若是拦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那佃农说话间,眼神四下一瞟,就往台阶前冲去。

其他衙役见状,手忙脚乱按住他。

寮房外的动静越闹越大,金元本就因身体发冷而一宿没睡好,现下又被门口声响吵得十分难受。

一脚蹬飞被子,正想出去骂人,余光瞥到木架上的官服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

他已经不是那个四海为家的浪子了。

坐在床边缓了半响,才开始穿衣服,等他打开门,就看见院中扭作一团的衙役和佃农。

始作俑者被何九摁倒在地,嘴里还不停喊着“要见大人”,温狐则抱着刀靠在廊前,他虽然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参与阻拦,但金元根本不用去看他,掰着脚趾头也猜得到他此刻是何表情,心里肯定对佃农十分不爽,巴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金元清了清嗓子,说道:“放开他,你有何冤情,现在可以说了。”

何九听到县令大人才放开了佃农,手持刀站回菩提树下,佃农没了束缚,连滚带爬到金元跟前,诉说冤情:“回大人,小人刘二牛,要告发百里垢杀人!”

一直闭着眼不理睬几人的温狐听到此话突然睁开眼睛,用仅剩的那只独眼扫了刘二牛一眼,刘二牛被他凌厉的目光看得胆颤,默默朝金元跟前靠了靠。

金元同样预感大事不妙,和温孤对视一眼,他这前脚才踏进归县,后脚就被人摆了一道,在这阴森森的庙里冻了一晚,大清早又遇命案,这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他抬头看了天,很好,连老天也不给他好脸色看,黑云密布,乌泱泱一片。

“别急,你且将详情说与本县,本县自有定夺。”金元开口,嘴里吐出一股热气。

刘二牛摸了把眼泪,狠命点头,回道:“禀大人,是百里垢的打手,他亲口告诉我的,收租当日他在现场,亲眼看见百里垢失手打死我哥哥。”

金元垂眸不语,他昨日才见过百里垢,还是在这寺中,百里垢姿态傲慢,随意打骂仆从,看着的确不像什么友善之辈。

“什么时候的事,那打手现在何处,如若对峙公堂上,他可愿为你出堂作证?”

刘二牛听了却面露难色,说道:“回大人,是本月十六,那日百里垢照常带人上门收租,可今年天旱,粮食收成不好,种得的粮食只够勉强糊口,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粮食交租,百里垢见状就殴打我哥哥,导致他重伤而亡。”

金元是二十日到的归县,距离案发整整隔了四天,这期间县里虽然没有县令,但还有县丞、主簿和其他衙役,衙里并非无人主事,家中发生命案,刘二牛为何偏偏要等到今日才说?

金元觉得有些蹊跷,但现在还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就说道:“本县立即派仵作跟你回家验尸,查明你哥哥真正的致死原因,另外,证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现在何处你也得一一告知于我,他是本案关键人证,关乎着能不能定百里垢的罪,不能有半点闪失。”

刘二牛听了金元的话,脸色更加为难了,犹豫片刻才回道:“家里已经把哥哥下葬了,打手姓林,原交州人氏,事发当晚与我说了情况,然后就回家了,今早我去他家中找他,想要他与我一同来面见大人,可人并未在家中,我问了他邻居,都说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人

死四日就下葬,关键证人又下落不明,现在这个案子情况完全只能听刘二牛片面之言,真实情况还有待商榷。

金元暗暗吸了口凉气,说道:“人死至少也要停尸七天才能下葬吧,为何如此匆忙?”

刘二牛抹了把汗,回道:“回大人,我哥哥是横死,我们这儿的习俗就是横死的人都得当天下葬,以平息死者怨气,否则会给家人带来灾难,所以第二天就下葬了。”

这是什么习俗,着急毁尸灭迹还差不多。

金元在心里吐槽,但也仅限于吐槽。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那这样吧,你将那打手面貌长相告诉画师,本县差人画下来,还有件事你得坐好心理准备,你哥哥死因尚有疑惑,本县要派人开棺验尸,查明死因。另外,你将打手面貌特征告诉画师,本县自会差人寻找证人。”

刘二牛听说要开棺验尸,整个人又紧张起来,似乎很抗拒金元这个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