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也慌了，但是随即便稳住了，一万还好，后天要交租的钱在账上，可以缓一缓，取了狗拿了那女子的钱，还赚两万，也还能接受。

辛明挡住老陈的手，扫了码付款。

邱老板看到钱入了账，说道：“好，收到打听费一万。”

打听费？真是鸡贼无比，若是无狗交付，那也拿他没辙。辛明说：“钱收了，狗呢？”

邱老板说：“别急，既然收了你们钱，规矩也按照你们的办，契还是要立的。”

辛明抄起一旁的纸笔，按照邱老板的意思写了一份约定，大意是邱老板帮忙打听狗的下落，约定明天能把狗交出来，还要辛明保证不外传狗是通过他获得的，其中邱老板要求他的名字以“大眼猫”代替，邱老板拍胸脯说道：“这我道上的名字，这行的人都知道，若我不守约，你拿这纸复印几百份撒这花鸟市场上便是。”

画押签字两毕，正要转身离去，邱老板叫住两人，瞅了瞅两旁确认没人，说道：“见你那么爽快，我就说多点吧。这宠物嘛，在很多饲主眼里是家人，往重里说那可是人口失踪呀，我们这行的，常年收买收卖，难免会有各种不同渠道过来的‘家人’，你丢失了宠物，人家给你找回，中间这过程，谁也定论不了，说你是偷，你就算是顺路捡到的也没法洗得清，可不，许多好心人捡到了都不愿直接交给失主，生怕安了个盗取他人财物的名，于是给我们这送上了。那我们就代个保管，有失主找上了就收点保管费不是？狗粮、狗舍、清洁，这都是钱呀，挣个小差价，不过分吧？”

“不过分。”辛明说。

邱老板继续道：“哎，这种闹腾的事，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失主见了东西，反咬一口说你是偷的抢的，非法渠道获得的，这法律就认这财物的归属权，哪管你辛劳保管的成本呀。”

辛明说：“你按照约定来办就可以了，我不管你的经历，我只需要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辛明这时心里也没有底，毕竟整张纸上能约束他的，就只有“大眼猫”这个所谓的道上的信誉，自己也没有去做背景调查，载了，是一万块的事啊。

邱老板笑了笑，说：“小兄弟你刚接的班？看起来这牙路还是不熟呀。”

辛明心里一颤，忙说：“刚入行刚入行，我舅公还没教全。”

邱老板说：“呵呵，多学学，我也好十几年没见着他了。”

“嗯。”辛明觉得再多说穿煲了。

邱老板说：“林豹子啊，在过去的永城可是个民间大法官呢。可惜啊，他们这套现在没有多少处可以用咯。”

辛明说：“老板你还知道我舅公多少事？”

“这永城谁不知道呢，我这没多少。”邱老板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收拾桌面，还有一旁宠物的零碎东西，这是要送客了。

“好吧，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明天见。”辛明说罢和老陈转身离开了宠物店。

离开犬舍后，辛明心里一直心神不安，这“狗事”是一条链条，他就处在链条的中间，上下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都要担全部责任：老板不给狗，垫的钱就没了；狗收到了，那叫长长的女子不给钱，要只狗在手有什么用，卖出去也值不了几个钱——甚至无人问津，毕竟这种宠物类的核心价值是感情，更麻烦的是可能还会被那女子反咬一口侵占财物；狗和钱都没了，那铺头就要关张——房东已经宽限了好些天，自己的微薄产业就要化为烟云。

“不行，得把狗拿回来先。”辛明想着，好歹也有个东西在手，大不了炖了吃也解恨。

老陈说：“小掌柜，我建议你重新分析一下这件事。”

辛明说：“怎讲？”

老陈吸了一口烟，说：“这个犬舍老板我觉得可以信得过，毕竟有家有业，圈子也就那么小，而且有字据，可以约束得了。这就意味着狗肯定能收到我们手上。上面的环节打通了，你就该把心思放在那失主身上。”

辛明悟道：“对，要她写保证书。”

“拿这个约束她会认么？”话和烟同时从老陈嘴里喷出来，他呛了一下，吐完剩余的烟，继续道：“字据肯定要立，此外还要两个方式并行：一是收她定金，二是调查她的背景。”

辛明问道：“调查背景做什么？钱货两清不就行了么？”

老陈道：“你以为钱物交完就完事了？这件事要你去做的目的是什么？是邱老板不愿承认狗在他那，是那失主没法担保她不会因为邱老板藏狗而闹事，你做了中间人，狗就是你偷、你藏，闹事也得闹你。”

“哦，这我想到。”辛明说。

老陈掐灭了烟，说：“牙人不是现在的中介，交钱交物就完事了，牙人是要维护好交易完成后的一切事。”

更糟糕了，还有后续的维护，辛明说道：“我就知道这钱没有那么好赚。”说罢瞟了眼老陈，老陈耸耸肩，掐灭了烟。

顺着电话号码加了失主长长的微信，根据老陈给的话术，成功让对方给了五千元定金，心里也安了些。

“也爽快，看来是真心要回那狗的。”老陈说。

接下来是分析背景。俩人翻了长长的朋友圈，总结出了一个人物模板——这是老陈和辛明闲暇时常玩的思维游戏，随机挑一个人的社交展示，例如朋友圈、微博、空间等，做一个人物模型，性格、爱好、职业、感情、故事等等，尽可能深度挖掘，往往找到调查对象求证后的准确率非常高，这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技能之一，把鄙视链架在做市井生意的人精上面，自诩为民间社会心理学家，可惜除了在讲书时对观众的人格精准灌输故事、提高其回头率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变现的手段。

长长的朋友圈平均一天两条，多是繁琐碎事，但图片间的四处游玩风景、奢侈品、车房等大件东西，都无意间透露出是个家境不错的孩子。

有点小钱，性格浮躁，希望能得到多关注，这是老陈的总结，辛明也大致认同。

老陈说：“中产家庭的小孩嘛，这该在工作岗位上抛洒热血的年纪能一整天到处浪就很不错了，浪就浪了，还要发些哀春悲秋的无主情话，你看这条，景色还不错，但什么故地重游之类的配文就让人尴尬了。”

辛明觉得这景色很熟悉，但没有定位又想不出是哪里，也许整个南方的山水几乎都一个样吧。

两人似乎都有点倦了，再也分析不出什么可以约束那女子付钱的东西，便打了烊，各自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