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月色苍茫,风轻云淡,是个适合花前月下的好时节。
林月如的房门,“吱”地一声,打开了。
一道被夜行衣包裹的身影,从门内闪了出来,四下里望了望,回头,冲着身后招了招手。
正是柳青青。
林月如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地跟了上来,两人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
白天里,柳青青提出,让林月如逃出林家堡的主意,终于得到了林月如的点头,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趁着午夜无人,偷偷溜掉。
白天人多眼杂,林月如又身份尊贵,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留意。
夜里就不同,只要溜出林家堡,再连夜逃出苏州城,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四下里巡逻的护卫,此时都有些昏睡,林月如看得是又喜又怒。
喜的是他们越松懈,自己和柳青青越容易溜出去,怒的是这群家伙,吃着自己家里每月丰厚的饷钱,竟然不好好尽职尽责。
柳青青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过神儿来,二人小心翼翼地,避过有护卫站岗的地方,到了一出院墙下。
柳青青本就有一身好轻功,林月如更不必说,这小小的院墙自然拦不住她俩。
林家势大,院墙也修得,远比寻常人家要高出许多。
此刻两人立于墙根底下,头顶的月光登时便被遮了起来,漆黑一片,不远处的柳树影子,在浓浓的月色下,影影绰绰的一片,看起来倒有些诡异。
林月如暗暗嘲笑自己,真是紧张过了头,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可怕的?
她冲柳青青以眼神示意,柳青青点了点头,一个飘逸的纵身,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越过高高的院墙,落地时没有丝毫声音。
林月如心里不由地一叹,自己在苏州城里第一次见到柳青青时,对方正是用着出色的身法和与众不同的侠女气质引起了她的注意,二人渐渐成为朋友。柳青青这一身轻功,她也有些自愧不如。
柳青青落地之后,便没了动静,林月如心头暗想:
大概是怕惊动了更夫吧?林家这么大一片宅子,一旦失火麻烦可不因此也是更夫重点照顾的对象。
这时,一阵冷风忽然幽幽地吹来,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夜深了。”她想,不再犹豫,运起轻功向外跃出。
随着她身形的拔高,眼前景色迅速变幻,墙外的街道出现在她的眼中。
空无一人。
她心里一松,想起了早就出来的柳青青,眼神下意识朝脚下看去。
“呀!”才刚低头,她就眼神一凝,不由地尖叫起来,只叫了一半,便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卷住,捂住嘴巴。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只长着六条尾巴的狐妖!
满是快意地冷笑了几声,狐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血红,尾巴一卷,一旁昏迷不醒的柳青青便被她卷起。
“林天南!”她充满恨意地低声道,旋即不再停留,转身化为一道红光远去。
林家堡,客房。
因为不放心灵儿,苏毅这一晚并没有回逍遥坊休息,而是和灵儿同住一间。
当然,灵儿把他们成亲的事情都忘记了,苏毅也没有好意思,提出要和她睡在一起的想法,而是打了个地铺,守护在灵儿身边。
突然,他微微闭着的眼睛张开,耳朵微微颤动,一声短促的惊呼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中。
苏毅的眉毛皱了起来。
听这声音,好像是林月如发出来的,可是这里是林家堡,她能遇到什么不测呢?
凝神继续听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传来,苏毅的脑子里不由地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林月如半夜想要上厕所,才刚下床,忽然窜出一只大老鼠,她吓得惊呼了一声,却又迅速捂住嘴,生怕惊动了对方。
然后,她缩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只老鼠,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闯来闯去,最终消失在一片阴影里。
无奈地摇了摇头,苏毅没有多想,翻了个身,恰好看到月光入户,照在灵儿那张纯洁无暇的脸上。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秀气的鼻子轻轻皱了皱,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苏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心里充满了满足,闭上眼睛睡去。
清早。
苏毅刚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推开房门看看外面,就听到外面一阵惊呼声响起。
“不好啦不好啦!大小姐不见啦!”
“大小姐?不就是林月如?”想到昨晚的那声惊呼,苏毅的眉头皱了起来。
院子里很快乱作一团。
最先发现林月如不见了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小玉。
林月如从小开始,每天都会早早起床,去院子里练习林家剑法。
作为丫鬟,小玉每天都要比林月如更早地起床,准备好主人洗漱用具,换洗衣物。
今天,当她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盆热水朝林月如房中走去时,忽然惊讶地发现,小姐的房门是开着的。
作为林月如的贴身丫鬟,小玉对林月如的习惯最是了解,知道她每天睡觉前,一定会把房门紧闭。
这个反常让她心里有些疑惑,翘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就好像屋里并没有人一样。
她和林月如关系也较为亲密,便没什么顾忌,推开门走了进去。
空无一人!
她手中的水盆,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想起昨天晚上,她给小姐送饭时,小姐和她的密友柳青青,偷偷嘀咕着什么的情形。
她并没有听全,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如“逃走”,“半夜”等意蕴不明的词语。
当时她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小姐在和朋友聊什么,苏州城内的趣事。
此刻,联系到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景象,以及收拾一空的衣物,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小姐,离家出走了!
小玉的惊呼声很快就吸引了林家堡众人的注意力。
一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背上背着九环大砍刀,凶神恶煞地瞪着小玉问道:
“怎么回事?”
小玉脸色一白,将自己刚刚看到的,和昨晚听到了,一五一十地说了个干净。
那些来到这里的宾客,想要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个个脸色难看,好像被人在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一样。
毕竟,林月如如果是离家出走,那摆明了就是被他们逼走的。
传了出去,他们脸上都不光彩。
因此,不满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苏毅拉着灵儿,混在人群中,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大声抱怨,或是讥讽着。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
林月如的离开,绝不仅仅是离家出走那么简单。
昨天夜里的那一声惊呼,绝对有蹊跷。
他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仔细过去查看一下。
不过即使时光倒流,让他重新回到那天晚上,他也不一定会做出,和昨晚不同的决定。
毕竟,在这个时代,深夜擅闯女孩子的闺房,总不是一件光彩地事情。
就在人群议论纷纷,局势越来越乱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方响起。
“大家不要着急,此事林家堡必然会给诸位英雄一个交代。”
这声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虽然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更好像带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奇特魔力,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毅眼神一凝,这来人功力倒是颇为不俗。
想来这林家堡里,能有如此功力的,就只有林月如的爹爹,那个想要问鼎武林,能为武林盟主的林天南了。
此人不可不称之为枭雄,为了成为武林盟主,竟然不惜将女儿,拿出来当做筹码,办了这比武招亲大会。
一来,可以显示林家堡的武功,宣扬林家堡在江湖中的名气二来,又可以招揽江湖中的好手,就连打败林月如的人,也将会成为林家的过门女婿,这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妙啊。
只是他没有考虑到,男女之事本来就该是你情我愿,外人不要去干涉。
林月如又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这个计划岂能,就如他盘算的一样,圆圆满满地进行下去?
一个衣着华贵,气质威严的中年男子,从人群后方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
他先是狠狠瞪了小玉一眼,像是在责怪她不先向自己通报就惊动众人一样,看得小玉浑身微微一颤。
苏毅暗道:
“这林天南看起来,平日里积威颇深啊!”
林天南走到众人面前,微微躬身,道:
“在下林天南,因一下只有月如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娇惯地紧,也是有些宠坏了,才令她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情,诸位放心,我林天南一定不会让大家白来一趟。”
本来,林月如离家出走这件事情,如果不扩散出去,林天南还可以暂时压一压,等找到林月如之后,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
偏偏小玉胆子被那个大汉一吓,就全交代了出来。
林天南这么说,也是下下之策,不一定会有什么安抚效果。
毕竟口说无凭,大家都是奔着娶林月如为妻而来的,如今新娘子还没见着呢人就没影儿了,这不是摆明了在耍他们呢吗?
果然,众人闻言,仍是不满意,稍稍沉默之后,一个人率先来了头,却还是那个络腮胡大汉。
“林堡主,您倒是说说,大家伙这么多人,要给怎么个交代法儿啊?”
一有人带头,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又骚动了起来,此起彼伏,你呼我应。
林天南隐晦地,看了那个大汉一眼,声色不变地道:
“这样吧,每位来到林家堡的英雄,不论师从何派,功夫如何,都可能获得白银”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护卫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大叫道:
“不好啦!老爷,不好啦”
林天南眉头一皱,心道这些下人怎么都这点儿定力,随便碰到点事情就慌成这个样子。
这里有这么多的英雄豪杰,岂不是让外人笑话我林天南,治理无方?
他神色不变,冷冷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慢慢说,慌成这个样子?”
那个家丁冲到他身前,单膝跪地,拱手道:
“小姐小姐”
他心里过于紧张,再加上一路狂奔过来,竟然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说不上话来。
林天南神色一冷,越发地感到丢人。冷冷一甩袖子,一股柔和的劲气轻轻抚在那个家丁胸口,家丁只感到呼吸一畅,一下子便缓了过来。
这一手,令在场宾客也都眼前一亮,暗道林家堡林天南,果然是名不虚传。
“说吧。”见到自己的一招镇住了四方,林天南心里一喜,淡淡道。
“回禀老爷,奴才刚刚在外面巡逻,路过一出院墙时,发现上面写着一行血字”
林天南脸色一变,何人敢在林家堡的院墙上做这种事情?
“上面写的是什么?还有,这件事和小姐有什么关系?”他心里一沉,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家丁犹豫了一下,不好对上林天南那犀利的目光,低下头,畏畏缩缩地道:
“那上面写着恶贼林天南,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明日正午,城外千狐洞,如果不来,先杀林月如,再灭林家堡”
众人哗然,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林天南。林天南面色难看,却是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