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小孩都野,尤其像大庆这么大的,不是去抓知了、掏鸟窝,就是谋想哪家人树上的果,整天上山下沟,跑涧走洼,皮得能上天。
赵菊兰管不住也正常,光二庆就够她受,不过同村小孩一起玩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拐。
记忆中,麻油村好像还从未有小孩被拐的事例,因此他不用担心。
“我弟在咱窑子里。”大庆吸吸鼻涕说。
看到车上堆的像山样的肉,小家伙又惊又喜,忙问:“达,这都是咱家的吗?”
牛耀兵立刻掉过脸严肃道:“这些全是我家的,没你家肉。”
大庆脸上喜色顿时全无,看看父亲,有些失落,牛有银接着笑道:“大庆,你耀兵达耍笑你。”
说着,他指着最多的肉道:“看吧,这些全是你达打的,你看你达厉害不?赶快回去喊你妈来看。”
拖拉机已在牛有铁家大碾场停下。
牛进财翻身跳下,取烟惬意地抽起,同时一手叉腰一手倚驾驶杆,慢慢欣赏来自它那巨人般心脏一样的发动机,听它发出的有力震颤和咆哮。
在他们后面,此时一群顽孩正热闹哄哄地追上来。
大庆猴窜而下,拔腿就像跑下坡,同时嘴里“妈”一声,“奶”一声地叫。
“我达回来了,我达回来了。”
这声音如一道闪电,迅速划破地院里的宁静。
霎那间,牛有金家的兔,鸡,猪,牛都惊的晃一下。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才走三天就回来啦?”
“管他多少天,打到猎物为准。”
“这次又打的掂不动啦?”
闻声,牛有金一大家人齐齐夺门而出,一个个站地院里,仰起脖子往大碾场上看。
邓乐琴还在烧炕,也急的撂下火棍走出窑,小孙女拽着她衣襟,手里还抱着一奶壶。
奶声奶气说:“我四达打老虎去了。”
邓乐琴笑笑,急道:“你四达又回来了,咱快去看看,你四达又打了啥。”
与此同时,东窑,赵菊兰和范全秀娘俩还在糊窗户,听大庆尖锐的声音响起,俩人都齐齐一怔。
“回来了,你听。”
“大庆在胡说。”赵菊兰轻笑不屑一句,然后她立即停下手里事,本能从炕上跳下,刹上鞋就往窑外走。
“胡说?”范全秀耸耸肩,“胡说你急啥?”
说着,她也撂下手,下炕刹鞋走出窑。
二庆见人都走出窑去,立刻高兴地爬下炕,鞋都忘穿,就精脚跑出了窑,终于自由了。
洞子门顶,牛进财背着胖手在闲适地抽烟,一边像是在深谋远虑什么,他目光灼灼,却又似有若无地凝望地院时,赵菊兰一眼看到了他,他此时像一尊石雕,尽管矮墩墩,但这一刻在她心中仿佛有数丈高。
她一下激动起来,“他,他回来了,回来了。”
期待感一下升到顶点,都令她莫名的慌乱,手足无措,远远,她看到老太拄着拐杖颤巍巍走出窑,就急忙跑过去搀。
嘴里叨叨道:“阿奶,您咋一个人跑出来呀,这地多滑呀,把您摔倒咋办?”
“赵菊兰你耳朵聋啦?”贺明芳急的道:“你男人回来啦你没听见吗?”
“我知道。”
“你知道你咋还不快去接他,你心里不着急呀?”
“奶,我着急呀,我看您走的颤巍巍的,我怕您——”
“快去去,瞎操心,我活快九十了我不知道操心!”贺明芳把赵菊兰一推,然后赵菊兰就一下箭样飞冲了出去。
“永禄达,你赶紧的,把脚步放快些,看你有铁打了多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