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弟三人,才坐到石桌前。
顾璀也不再是那副轻浮公子哥姿态,神色正经了起来。
魏丛便知道接下来该说正事了。
只见顾璀望向傅新甲道:“四师兄,此处你是兄长,为魏师弟讲解六禽走桩,该是师兄当仁不让了。”
“你啊你。”
傅新甲笑笑,也摸着下巴胡茬认真了起来,道:“魏师弟,大师兄教你六禽走桩,你练了应该也有段时日了,感受如何?”
魏丛认真道:“感觉平平无奇,甚至比之十三桩功,都有所不如,但大师兄既然称之为师门的真功夫,肯定不会如此,我练得摸不着头脑时,觉得应该还欠缺某些诀窍,方才顾师兄才与我说,六禽走桩分为‘表里’两种练法,大师兄教我的只是‘表’练法,‘里’练法,还未教,我才松了口气。”
傅新甲点点头道:“没错,六禽走桩有表里、明暗两练法,一般来说,通常都要等‘表’法练得纯熟了,劲头钻研够了,一直不得所悟,才会教‘里’练法,届时穷极生变,一朝得悟,是最快最好最稳的法子。”
魏丛顿时了然,确实,一直摸不着头脑,便会心中焦虑丛生,焦躁至极无他法、又会渐渐平复,届时表面桩功练纯熟了钻研足了、心态也够了,再来个引子,很大可能顺势水到渠成。
如若是门难学的功夫,‘里’法与‘表’法一样难掌握,‘表里’同学,一直悟不出来,那届时只能靠水磨了,教法确是不如前者了。
有师门真好,不然就算他一个人得了非常详细的功法,练起来,怕是摸索,都要费好大功夫。
傅新甲也接着道:“我,你顾师兄,当初就是那种法子过来的。”
他语气中颇多感慨。
顾璀也附和着颇有些后怕道:“幸亏当时年少,这时我怕是没了当年的毅力,如果这时来练,能不能掌握都是两说。”
魏丛不禁点头,入门的马步都拦了不少人很长时间,进阶的桩功又拦了那些通马步的人不少时间,被称为师门真功夫的六禽走桩,自不用说。
傅新甲说道:“除了通常的那个法子,另外的法子,还是你顾师兄和程师兄的杰作,对了,程师兄就是你十一师兄,天资极为出众,他既不是黑水县人,两年前也外出游历去了。”
顾璀轻笑道:“他最近的信,还是年前时的了,他那人最爱口出狂言,信中居然提,接下来他要用三年时间,走八千里路,打百万拳。”
魏丛听得啧啧称奇,三年百万拳,整套拳法肯定是不行了,五步快拳打完下来都要五分钟,三年时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就只能三十万遍。
料想那位程十一师兄,应是李太白般的性子,豪言作诗,口出词句,气吞万里,胆魄令人神往。
“呵呵。”
傅新甲摸着胡茬笑呵呵:
“程师弟嘴上确实没把门,最爱信口胡言,不过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他为人还是很沉稳的。”
“当年,也正是他,试出了一条更易掌握六禽走桩的路,确切来说,是六禽走桩中的猴桩。”
“猴者,猿也,意指心猿。”
“六禽走桩,猴桩,为意见欲,心猿不定、意马四驰,若要练成此桩,非要摄住心猿意马,平日可通过修养生性,渐渐掌控心猿,再通过猴桩,使之神形合一,当能功成,这就是渐顿二法中的‘渐’字法门。”
“可,如若心猴化作凶猿,驱策十万意马,欲踏碎凌霄,届时平日难以琢磨的心猿就会化出真形,省却无数苦功。”
“但,心猿做大,一着不慎稍有差池,就会闹破天宫,人之灵台方寸,便会生灵涂炭。”
“因此,要有大毅力、大定性,化作西天佛陀,降服心猿,更要有大悟大巧心,给它戴上紧箍,观心猿、化心形、练心桩,这就是渐顿二法的‘顿’字法门。”
傅新甲讲完,长长缓了口气,见到魏丛已经一脸沉思状。
片刻后,他才又缓声道:
“魏师弟,我想你应该清楚了,今日带你来这,正是为了让心猿显形。”
“天香国色红粉骷髅,正是心猿绝佳附体之物。”
“可一旦心猿显形,你又降不住它,炼不得它用以练桩,甚至以后如影随形幽魂附体,对你则是弊大过于利。”
“所以你好生想想,是否要以这‘顿’法练功。”
曾几何时,魏丛以为有了虎蛟分身,从此就大有可为。
如今听完傅师兄对六禽走桩的讲解,方知天地之大,虎蛟分身不过渺小若微尘,不可为不能为之事,多若沧海。
摄心停念练桩功,虎蛟身还能助之吗?
他两世为人,此世志在观世间万景,别人能看到的,他要去看,别人看不到的,他也想看,循序渐进磋磨功夫的‘渐’法、猿猴奋起千钧棒的‘顿’法,他,两世为人,两身之躯,故,两者皆想试试!
恍惚间,石桌上的茶盏,宛如化作了一颗蠢蠢欲动的天外奇石,他似若高坐云端,一声轻笑入心间:大圣,来罢!
魏丛抬眸,眸光清亮望向两位平静等待他决定的师兄——
“傅师兄,顾师兄,也就是说,程十一师兄,便是通过此法,收摄心猿,练成猴桩,入门六禽走桩?”
“嗯,你程十一师兄,嘴上不靠谱,人却是不俗,不过旬日,便成了。”顾璀点头。
“哦,也就是不止一次机会?”
“当然,不过三五八次不成,怕是已经心炉倒摔、天宫破碎。”
魏丛点点头,又问:“话本常言,元阳未失有益修行,若我一次摄不住心猿,对往后的修行可有影响?”
傅新甲摸着胡茬下巴沉吟道:“虽说三气合一、三花聚顶,便可练出内劲成就宗师,但元气为三气之根本,常驻肾水,元阳若缺,大抵多少有些影响。那魏师弟你不要阴阳交合,破了元阳就行,元阴元阳皆生于肾水,广义上不走水陆要道,勿让阴阳相吸,元阳不破。讲究些,元阳便指欲念,却与我搬山拳一脉理念不合,无需理会。”
魏丛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朝两位师兄郑重拱手作揖——
“既如此,烦两位师兄,替我请来大圣,助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