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霞经此一劫,在家消沉了一段时间,从此以后看到牛羊这种有角的生物都是绕着走,心里始终害怕,也算是埋下了一根刺。
父亲只是在余霞被牛顶下阳沟的那个周末回来看了一眼,说了几句“下次小心点”之类宽慰的话,再无其他;倒是母亲越发谨小慎微,不再让余霞单独出去干活。
时间一晃而逝,转眼余霞就十二岁了。
乡下的孩子经常参加劳动,日晒雨淋,上山下河,一点也不娇气,太阳把她的皮肤晒成了健美的小麦色,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愈发灵动,高鼻梁,小嘴巴,一头黑发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着实是个小美人了。只是余霞心思都在如何让家人吃饱穿暖,帮父母减轻生活的重担上,虽有大伯经常敲打,但学业自然是跟不上的,索性小学毕业就不再去上学了。
父亲这几年愈发憔悴了。本来就有肝炎,全靠吃药保命,但都是拖延着不加重,却并不治本,区里的大医院也去过几次,医生的药也开得大同小异,都是保肝,再有就是叮嘱好好养着,所以家里的大大小小事情父亲一概不管,只剩下母亲和作为老大的余霞苦苦支撑。
余霞对父亲不敢有抱怨,甚至于说也许并没有什么感情,自从记事以来,家里好像只有老祖母、母亲和几个弟妹,对父亲的记忆仅仅是学校里偶尔遇到的桃老师。周末回家时,父亲也不和孩子们谈心交流,淡淡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他觉得世道不公,为啥生病的会是他;也许他早已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不知道哪一天生命就会戛然而止。
余霞对父亲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埋怨父亲不管家里老小,不帮母亲分担,甚至家里的扫帚倒了都不会扶一下;一方面她又深切的渴望得到父亲的爱,每当看到别的小孩在父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她都羡慕得不得了,这种复杂的情感让他和父亲更不知道怎么相处了。
这天又是周末了,该是父亲回家的日子,余霞早早的起床收拾好家里,拿起锄头往地里走去,上周挣的公分不多,这几天连弟弟的伙食都得不到保障了,余霞常听老祖母和母亲说:“弟弟是男孩子,身体要长得强壮,家里有了劳力,以后才不被其他人欺负。”余霞从来没有想过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因为她是从出生开始就被灌输着奉献思想的,重男轻女在她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余霞想着就走到了生产队的地里,最近听到很多传言,说是要把集体分开,土地下户,不再吃大锅饭。余霞想着自家要是能分到几亩田地的话,她一定没日没夜的使尽干,绝不让其他人看笑话。家里男人少又怎样?女人也能顶起一片天。
现在是花生收获的季节,大家挖的挖,摘的摘,虽然顶着烈日,但还好活计不重,都是有说有笑的。孩子们围在女人们身边比赛着摘花生,看谁的筐子先装满;男人们挥舞着锄头,也在暗暗较劲,看谁先挖完一行;余霞家里没有劳动力,她只能自己扛着锄头上,把碎发往后一笼,余霞便快速的挖了起来,那一排排被挖出来的花生就像一个个列队的士兵,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边。有几个女人和孩子跑过来,坐在摘干净的花生苗上开始摘花生。
一个女人惊奇的感叹到:“余霞这孩子真厉害!比男人还挖得快呢。”
“是呀,她一个人挖,我们几个人摘,我们还摘不赢。”另一个女人附和道。
“余霞,今年有十一了吧?”说话的是余霞隔房的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