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不知道的是，先前部族所遇老者说的话，不只是一声感叹。

杀了单于，并不代表彻底摧毁其麾下平民的信仰。

正如那老者所言，这片土地上的神祇，代表的东西太多，太杂。

西戎部族沉沦于此，顺从那单于象征着的神的旨意，萨都艾桑便会轻轻拥他们入怀。

但相反，反抗单于，打破权威，萨都艾桑同样会对他们施加赐福。

当他们跪下时，地面便会变成没骨泥沼，当他们站起时，愤怒却同样会变成嗜心烈焰。

这骑士正是察觉到此地正处于神祇的注视下，才没了原本的警惕心。

赵成不懂这些，但犹豫半响，最后还是没有继续动手，目送那骑士远去。

他背后是那些孩童，若是现在动手，反倒是暴露了其中猫腻，骑士言语中的大单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不如放这骑士远去，等他们最终回过神来，此地平民早就四散而去。

待骑士走远，赵成展开先前其扔过来的羊皮，仔细端详。

虽说有山海浮图提供的翻译之能，但这古文字同唐时文字却是相差甚远，他只能勉强辨别羊皮上弯弯绕绕的鬼画符。

“祖神……献祭……三日。”

赵成眉头紧皱，上面同样提到了秦君以及周天子的军队。

结合先前情报，他大概猜测出上面文字的信息。

三日之后，可能有一场关乎西戎祖神的献祭，而要用献祭来针对的目标，便是赵成想要救出的秦君。

至于如何献祭，以及那献祭的功效，却不从得知。

原本得了甜头，还想继续狩猎西戎贵族，以提升山海浮图的资粮，但看了这一消息，他只好放弃这一想法。

赵成收起长刀，将那张羊皮小心放好，随后起身朝着西犬丘更深处走去。

完成自己目标后，再来此地狩猎便好。

……

棠离虎的头颅被西戎百姓互相传阅。

人群中不时传出好似野兽般的哀嚎。

虽是哀嚎，但其中解脱之意仍是清晰可闻。

此地部族近百年的梦魇，今日终于结束了。

骚乱，狂躁。

西戎百姓的躁动持续了许久，终于渐渐沉寂下来。

沉默的人群中，突然发出声响：“单于死了，我们怎么办？”

其余人沉默不语。

赵成先前狠狠一刀，却也难以遏制这千百年来信仰以及习惯带来的惯性。

许久，最开始抱着女童哭泣的妇女站了起来，久久凝视已是废墟的转生池。

她打破了好似恒久的寂静。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单于。”

人群躁动中，她抱着女童，虔诚爬向废墟。

当她爬到废墟最顶处时，场下已是沸反盈天。

“单于？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压迫自己？”

“各自回到各自部族，我们不需要单于了。”

在质疑声中，她抱着女童转过身来，原本脏污的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繁杂瑰丽的图腾纹路。

她轻轻开口，声音虽低，却压倒了在场所有人。

虽然，她只是重复先前的话语。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单于。”

但这次，在萨都艾桑的注视下，所有人都没有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