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将车门拉开，连玥看到放在坐垫上的骨灰盒，嘴唇微动，还没等她走出一步，那边黑牙从车上跳下来占到了三人面前。

“爷，紧急军情。”

边境那边乱起来了。

权璟霆眉头动了动，跟着接过了他手上的信息看了眼。

“林枫，你送她过去。”权璟霆吩咐道。

“是。”

连玥转头看着他，还没说话男人凑了过去，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我得到北部去一趟，你自己小心点出门，一会儿我过去接你。”

她听话的点头，看着男人转身上了黑牙的车子，林枫站在地上，看着车辆走远之后转头将车门拉上。

黑色的房车沿着山路往市中心过去，颠簸之中连玥将丁寒的骨灰盒抱在了手上，她想到了权璟霆说的话，当初飞鱼计划就是由清建国批准的，这么多年之后，芯片已经安然无恙的破译之后交给了国家。

她手上捧着的，也是飞鱼计划的英雄，连玥永远忘不掉在冥渊的时候，丁寒同她说话的时候提到国家，那时候脸上的那股热烈的骄傲和热爱，是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

也是因为奇怪他们的那股信仰和忠诚，原本应该出发去国的她留在了冥渊，和科研团队相处了一段时间，到现在她有的时候还是能够梦到他们所有人宁死不屈的样子。

到现在她还是没能够想通，何为家，何为国，可是这些人，用鲜血贯彻了她前半生从来不信的那几个字。

她从小学到的就是，只有不断的往上爬，脚踩的尸骨越多，你才能更加有活下去的底气，你如果不强大，没人能够站在你面前保护你。

其实到现在，她也想通了很多。

车子顺着很快去到了公寓楼下停着，林枫转过头来提醒道，“夫人，到了。”

连玥掏出手机，调出了白洛留下的号码，但是却始终没办法拨通出去，低沉了半响之后，她伸手两骨灰盒抱在怀里，林枫下车，将车门拉开站在她身边。

“走吧。”

电梯楼层一直往上，最后停顿在了连玥的目的地，她抱着骨灰盒他出来，林枫跟在她身后，两人站在白洛家门前，按动了门铃。

连玥清楚的听到了走过来的脚步声，然后门被从里头拉开。

“谁啊？”白洛问了声，大门拉开之后，她率先看到了连玥的脸。

“清小姐？”

连玥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来，白洛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带着微笑的脸逐渐凝固起来，跟着刷的一下子降到冰点。

“我，送丁博士回来。”连玥语调平和，却好像说的有气无力一样。

白洛看着被国旗覆盖的骨灰盒，险些站不住倒在地上，林枫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白洛好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头，慢慢的旋转，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办法说话。

被扶到了沙发上坐着，林枫清楚的感觉到了她指尖的冰冷，和骤变的心率。

连玥轻轻的将丁博士的骨灰放在了茶几上，旁边还放着两支新鲜的鸢尾花，玻璃瓶子里头的水刚换过，很干净透明。

“什么时候的事情？”白洛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却一眼也不敢看那个骨灰盒。

连玥低头，“快两年了。”

林枫安静的站在连玥身后，一句话也没多说，站姿笔挺，好像听不到任何人的话一样。

“在，在你来找之前，他就已经已经”

白洛再三张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个字，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事实赤裸裸的摆在面前，却还是没办法接受，这个盒子好像吞噬了她所有美梦的恶魔一样，让她没办法直视，没办法看的清楚，

她努力的眨眼睛，控制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白洛一生要强，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掉过眼泪，现在，她也一样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丁博士临终前让我告诉你，对不起，他不该一句话都没告诉你就走了，至少应该好好的跟你道个别。”

两人是在大吵之后丁博士才启程去冥渊的，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后悔了，自己的工作性质和白洛原本就是聚少离多的，两人还用那些相处的时间来吵架，真的很傻。

可是没想到，他的忏悔，却成为了来不及对妻子说出来的话。

白洛颤抖着指尖一点一点的将覆盖着的国旗掀开，骨灰盒上那张黑白照片，分明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无疑，她心里的建设防线彻底崩塌，崩溃出声。

“这不可能，不会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分明对我说过，以后，以后”

以后不会在她之前死去，他们要携手白头。

“等到我老的时候，老的走不动了，走不动了他用轮椅推着我，到广场上晒晒太阳”白洛抽泣着，跪在地毯上，两只手抱着骨灰盒忍不住的呜咽声不断冒出来。

连玥别过脸去，她身在国长大，从小见惯了死亡，看到过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哭泣，也见过丈夫守着妻子尸骨残骸嚎啕大哭，可是今天，她却也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

从前，她认为自己的心练得够硬了，可是现在才发现，只不过是那些人同她无关而已。

“他，是怎么死的？”白洛抬头，眼睛满是红血丝。

“飞鱼计划，跌入冥渊的山谷而死，那处是个地下熔岩洞，上个月才将他的尸骨寻回来。”连玥闭着眼睛。

“跌入山崖？”白洛瞪大眼睛，嗓音沙哑，“不用骗我，我知道他不是死于意外，飞鱼计划的重要性我清楚明白，从我支持他的那一天开始，我心里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你们不用骗我。”白洛伸手将鼻尖的鼻涕擦去。

连玥没说话，飞鱼计划是机密，所有有关人员的去向都必须保密，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够公布真正的死讯。

这很残忍，分明，分明这些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死的，却只能够默默的做无名之士，该属于他们的荣耀，只能藏在暗处。

“成功了吗？”白洛最后问了句。

连玥点头，“很成功。”

白洛笑出声来，听不出来是喜悦还是悲伤，抱着丁寒的骨灰低头说了句，“你听到吗？成功了，你这么多年的愿望，爸爸这么多年的心愿，都达成了，丁寒，你看到了对不对”

这样的场景，连玥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出来，白洛这一年来满怀希望，从不间断的鸢尾花，风雨无阻，她心里也在等待那个同自己闹脾气的丈夫回来，希望他看到鸢尾花的时候，能够面带笑容。

“对不起。”连玥低头，对着白洛诚恳的说了句。

这件事情有很大的一部分责任在里头，如果她当时能够再格外警觉一些，不会因为那些人是丁博士的朋友就放松了警惕的话，这一切也许都不用发生。

到头来，她还是谁都没能够救得了。

白洛嘴角抽动，却还是努力的控制住在外人面前的一点仪态，“这不怨你，这都是命。”

这样的场景，连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白洛也许想要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的宣泄她的情绪和压力，她站起身来，带着林枫走到了门口。

“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不打扰了。”

几乎是门合上的一瞬间，连玥听到了里头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带着凄哀和孤寂，哭的好像被拉扯的孩子。

“丁寒丁寒”白洛靠着沙发，整个人坐在地上，怀里紧紧的抱着漆黑的骨灰盒，一声一声的叫着。

“没有人再给我热牛奶了，我是不是，不用再买鸢尾花了”

一声接一声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白洛的眼泪顺着骨灰盒往下淌，慢慢的流过了黑白的照片，模糊了丁寒的脸庞。

连玥情绪跟着也很低落，站在电梯她低着头，带着一股莫名的忧伤感。

“夫人，您不用这么难过，很多事情，难过也没用。”林枫张口劝道。

他们从入了营地开始就清楚的知道，牺牲流血，他们这些人要比普通人经历的更加多，所以也格外的能够看开。

“冥渊的事情不是您的错。”林枫跟着补了句。

这些谁都没能够预料到会发生。

“我知道，只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连玥抬头叹了口气，电梯门打开，她走出了公寓大厅。

外头老远的就看到了倚在黑色车头站立的权璟霆，他一身戎装，不像早上出门那样的轻松，连玥愣了愣。

看到她出来，男人动手灭掉了手中的烟，对着她摊开手，连玥走了两步过去，环住男人精瘦的腰际靠在他胸前，权璟霆伸手抱着她，下巴抵在女人头顶，呼吸着她发间的香味。

连玥开口，语调有些闷闷的，“你是不是要走了？”

“嗯。”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林枫识相的上了车子，刚才在公寓里头就接到的指令，紧急出发，现在就得走，一刻都耽搁不得。

黑牙将他的衣服递过来，看着他动作迅速的在车上开始换衣服，还有十分钟出发，爷这是挂着夫人，过来同她道别。

“要去多久？”

男人指尖微动，按着她的背安抚，“不清楚。”

总之这次，不会时间很短，没有几个月只怕也是回不来。

她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这会儿更加不好了，蜜月期都还没过，他们就要分开了。

“对不起，我应该多陪陪你的，但是”

连玥开口打算了他的话，故作轻松的说，“没事，你不在家我还能睡得更加好了呢，省的我每天伤筋动骨的。”

“呵”男人轻笑。

她靠在男人胸前，听着他心脏的跳动，总是能够格外安心，那边换好衣服的林枫忍不住开口提醒。

“爷，我们该走了。”

这时间耽搁不起。

“在家乖乖吃饭不许挑食，好好睡觉，出门要带人，身体不舒服的话要记得看医生，好好照顾自己。”男人一一嘱咐。

“嗯。”连玥答应道。

权璟霆放开她，指尖抚过她的面庞，低头在女人额头上落下轻吻，带着虔诚和眷恋。

前额相抵，连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和爱意。

“我很快就回来。”他鼻尖蹭了蹭女孩子细腻的脸颊。

她嘴角勾出笑容，握着他的手掌，用力的点点头。

几辆黑色军车沿着道路迅速驶离，连玥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每一次，他走的时候，她的心理总是担惊受怕的，那样凶险之地。

跟在她身后的人上前，低头说了句，“夫人，我们回去吧。”

连玥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楼层，提起脚步上了车。

题外话

措不及防的离别，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