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圆脸少年,赶着两大三小五只山羊,正挥着鞭子一蹦一跳地向王云这边跑来。
少年叫王兴家,十四岁,是王云同宗的远房亲戚,这两年俩人经常一起放牛放羊,熟稔得很。
说话间已到了跟前,“云哥我看你在树下睡着了,就去山坡那边逛了下。唉!连个蘑菇影都没看到,白跑一趟!”他边喘边说:“云哥你刚才干啥呢?怎么对着大青牛又抱拳又拍胸的?”
王云呵呵一笑:“也没啥!我跟大青结拜成兄弟了,以后它是我青弟,我是它云哥。”
“哈哈哈哈!”王兴家笑得前俯后仰,指指王云,又指指青牛,“你俩!一个人和一头牛结拜了!哈哈哈哈!”
用袖子抹了把笑出的眼泪,他接着说:“云哥!还是你会玩!来来来!我也要跟你结拜!”
王云低头把脸靠近一些,嘿嘿一笑说道:“兴家啊,先不说咱俩本来就是亲戚。你云哥可不敢跟人——”加重并拖长了“人”字,微微一顿,才接着说:“结拜为兄弟。”
王兴家一脸诧异地退两步,打量了一下王云:“能跟牲口结拜,不能跟人结拜!你这是啥道理!是不是刚才睡着又做噩梦把你吓傻了!”
“嘿嘿,这是人生大道理!”是不经历就不会懂得的道理,王云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接着又说:“刚才没做噩梦,睡得可香了!都被香醒了!”
刚才的确没做噩梦。但是王云记忆中,这几天以来,他天天都会做可怕的梦。不是被毒虫猛兽追杀,就是遇到了各种妖魔邪怪。每晚惊醒几次,只好在放牛的时候补觉,却依然摆脱不了噩梦连连。
“没做就好啊!你这几天都被折磨得不成样了,就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兴家关心地说,“我们得赶紧下山了,王大财主今天请全村吃酒,马上要开席了!”
“青弟!走!下山回村喽!”王云拉上牛缰绳起步要走。
“咋?舍不得骑你青弟了?都试过多少次了,你家这犟牛,你不骑着,它根本就不肯往回走!”王兴家揶揄地说道:“你俩关系好得还真像亲兄弟一样!”
王云看着梗着脖子不肯迈步的大青,洒然一笑,翻身跃上牛背。俩人伴着牛羊,一起向山下村子走去。
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着王财主,一向十分抠门的王大财主,怎么会突然请全村人吃酒。难道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要改头换面,积德行善?
不管怎样,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能够吃上一顿有油水的饱饭,村里人个个都开心得很,人人都念王财主的好。
几十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摆在溪水边的草地上,财主家的仆人和村里的帮工匆匆穿梭着上菜。
全村老少喜笑颜开,边聊天边等着开饭。王云和王兴家拴好牛羊,分别去找自己家人。
“小云快来这边!”一道亲切的唤声传来。
“婆婆!”王云快步走到一位慈祥的婆婆身边坐下。这就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了。王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点点滴滴都是婆婆的身影。
“老少乡亲们!今天饭菜管够,保证大家都吃好喝好!开席喽!”随着中间桌王财主的一声高喊。嘈杂的聊天声瞬时降低了一大截,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对付桌上丰盛地饭菜。
王云也忙不迭地给婆婆夹菜,老人家穷苦一辈子,哪有机会吃这些丰盛的鸡鸭鱼肉。
不知不觉大家都酒足饭饱,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喜悦笑容。
“乡亲们!大家都吃饱了吧?”不知何时王财主站在了中间的八仙桌上,大声说道:“吃饱了就该上路了!”
王云一呆,这话不对劲!
不及反应,但见王财主呲牙咧嘴挤眉弄眼,顷刻间脸上鼓起了一个个核桃大小的脓包,狰狞恶心。身形也变得又高又瘦,长衫长裤被拉得像破布一样挂在身上。
这哪还是王财主!村民们吓傻了一样没了声音。一时间,喝多了的醉汉们被吓醒了,没喝酒的以为自己喝醉了!
“王财主”却没停,一把摘去扣在头上的瓜皮帽。那天灵盖竟然是透明的!王云瞳孔大睁,透过窗户一般的太阳穴,他分明看到那里面满是虫子在游走!
“王财主”没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像开门一样拉开透明天灵盖,密密麻麻的虫子顺着他布满脓疮的脸爬了下来。一瞬间便到了草地上,化为两尺来长,胳膊粗细的大蜈蚣,飞速向众人冲去!
“啊!!!”惊恐无比的叫声终于响成一团。已有村民被蜈蚣扑倒,拇指大小的尖牙如利刃一般,三两下就切断了喉管。
一股股鲜血染红了草地,又顺着草地流进了桃花溪里。溪水也被染得红彤彤的,依旧叮叮咚咚地向下奔流而去。而此刻,夕阳西斜晚霞满天,整个桃花村都仿若被浸在了一片化不开的血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