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十分了。从公司走到地铁站要15分钟，再坐地铁到家要40分钟……末班车是十点半左右，他得加快脚步了。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回家之后又什么事都做不了了。或许还能摸两把室友养的猫。但是，这个时间，他应该快睡了吧……

就在他准备摸出手机看一眼室友有没有发来消息时，突兀地感觉到脸上一湿。一滴水，接着又是一滴。下雨了。

靠，天气预报可没说今天会下雨！楚渊无声地抱怨了一句，加快脚步小跑起来。

雨越下越大，他在街边店铺的雨棚和屋檐下辗转腾挪，好不容易冲进了地铁口。裤脚已经湿透了。他又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摘下眼镜擦干镜片上的水，才慢腾腾地走向闸机。

晚上十点的地铁站很空旷。楚渊刷卡进站，乘电梯下楼，只看到站台上有一男一女在等车。那两人似乎是一对小情侣，凑在一起看着手机叽叽喳喳，显得楚渊更加形单影只了。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聊天声晃晃悠悠地飘进了楚渊的耳朵：

“……这条地铁线路是最老的一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网上就传开了‘这条线路往xx站去的末班车会消失’的传言。据说这班地铁在某一段会偏离轨道，开上一条岔道，然后消失在黑暗的地下。

“还有，据说最早发布类似的消息的人自称是幸存者，他说自己是发现地铁一直没有靠站，强行打破了车窗逃出来的。”

“这种都市传说你都相信啊，地铁的运行速度很快吧？就算跳了下来，也不可能幸存吧。”

“你不觉得这个还挺有趣的吗？这不就是我们要坐的地铁嘛……”

听着那里的聊天声，楚渊拿出手机，顺手搜索了一下这个传言。他没有搜到相关的帖子，只找到了一条《东京涩谷末班地铁乘客失踪》的……旧闻。这条两年前的报道说失踪者是一名25岁的程序员，在结束加班的回家路上于涩谷站乘坐了某条线路的末班地铁，但是至今没有到家。

列车轰鸣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灯光在黑暗的通道深处亮起，报站的女声抵达楚渊的耳畔。他瞥了一眼那两人，一种单身的自觉让他选择了往远处走一段距离，然后登上一节没人的车厢。

在车继续向前行驶的时候，楚渊开始盯着对面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呆。过了好一会，他才拿出手机，开始给手游清体力。这是一项枯燥的活动，因此在几分钟后，他就开始趁着自动战斗的间隙，闭上眼小憩片刻。

朦胧中，他听到不远处的车厢里，那对小情侣断断续续的聊天声。他们很快就在某一站下车了。接下来，他的感官里只剩下了列车运行的噪音。这种单调乏味的声音比不上雨声或是古典乐，硬要说的话有些像邻居的装修声，但他还是因此感到了困乏，这种感觉让他几乎要完全入睡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猛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太久没有听到报站声了。

楚渊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的游戏显示着“连接中断，是否重连？”的提示窗口。他把菜单栏拉下来一看，果然已经没有信号了。他又转头望向地铁的液晶电视——那里什么都没有显示。报站灯停留在某个站点上闪烁着红光。

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列车正在减速。楚渊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的栏杆，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在漫长的刺耳声音消失之后，他感觉到列车已经停下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呼出了一口白气。……周围的温度显得有些陌生。

任何人都能知道现在的状况不寻常。楚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还有73%的电量。他想了想，把它调成节电模式，起身向着列车前进方向的车厢走去。毕竟……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

车窗外的黑暗似乎开始变淡了，前方传来了微弱的光亮。他加快了脚步。

走到最后一节车厢时，他的眼前豁然开朗。车窗外是一片极寒的白色大地，无论是道路还是建筑都被厚厚的白雪所覆盖着，天空则满布着石灰色的云层。在车辆前进的延长线上、遥远的轨道前方，能隐约看到林立着的钢铁丛林，但此刻，它们也披上了厚重的白色。世界仿佛停止行动的纯白躯壳，人是这巨大怪兽尸腹中的虫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