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直走到暮色四合。
“总算是到了。”陆修远望着眼前高山,口中呼出一团白气。
两镜山,陆修远的娘亲葬于此已有十年了。
陆修远不知为何娘亲要葬在如此偏僻之地,但无论路途多远,每年两祭总是少不了的。
只是这一次,爹爹不能在前面为他引路了。
陆修远抬头见前路艰险,干脆翻身下马。
“我这就为你脱去缰绳鞍辔,放你自由。”陆修远说着正要抬手,可又一看周遭漫天大雪,这马若没了主人,恐怕也要饿死。
“罢了,这些还是留着吧,你且去那官道上。那里过往客商众多,寻个新主人吧。”
陆修远也不管那老马能否听懂,说完用力一拍马背。
那老马便慢吞吞地朝着来时路挪动。
好啊,再无牵挂了,登山!
可两镜山山高路险,加之大雪弥漫,陆修远一个跛足之人,登山谈何容易。
昔日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今陆修远走了快三个时辰,才总算远远看到母亲的坟茔。
这一路上,他不知摔倒多少次,衣服撕破,鲜血淋漓。
可伤痛他不怕,他更担心的是天寒。但不知为何,这一路上心头始终萦绕一股暖流,久久不散。
当真是那一碗素面暗藏玄机?
可陆修远眼下却无心考虑这些,因为就在他眼前,他看到了更为惊骇的一幕。
在陆修远母亲坟茔之侧,竟立了座新坟。
陆修远顾不得前方积雪已经过膝,拖着跛足奋力冲到那两座坟茔前。
那一座新坟前赫然立着一块木制碑,其上只写五个大字:陆北山之墓。
一见这五个字,陆修远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可陆家已被夷族,这是何人所为?而且看那碑文内容,这人显然不愿透露身份。
胸中谜团还未解开,陆修远看着那碑后坟茔却又皱起眉来。
父亲的尸首,当真在此?
关于这个问题,陆修远其实早就问过那个隐匿于兜帽之中的神秘人。
那人必是明隐,可明隐告知说抄家时他父亲的尸首竟不翼而飞。
如此看来,可能真的在这里。
只是可惜不知何人所为,应该当面道谢才是。
不过这样的结果陆修远已经很是感激了,而今真可谓彻底无牵无挂,当就此了断。
叩拜完双亲之后,陆修远盘腿而坐,正想自断经脉。
却猛然发觉,碑后有字!
陆修远急忙靠近,只见在那木板后还写着三个血红大字:活下去。
这人竟知道我会来此?陆修远忽而慌乱看向四周,可惜一无所获。
他的目光便再一次落在那三个字上,活下去!
……
陆修远不记得风雪是何时停的,只知道当他行至山脚时,天际已是繁星点点。
只是出山的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心中正暗自愁苦,陆修远抬眼却看到前方树下似有什么在动。
走近一看,竟是那匹老马。
有时候,牲畜比人更具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