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男人倒下起已昏睡大半天时间,天也染上淡淡的橘色。平安转转悠悠停不下来,一会儿跑去床边看,一会儿又跑回倚靠在门边的柳柳身旁询问,深怕他这救命恩人三长两短,从此长眠不醒。
男人就是在平安第三十三次询问柳柳他什么时候才醒的声音中睁开了眼。
陌生的房间,和……眼前一大一小也算陌生的人。男人撑起仍觉昏沉的头坐起身,平安听到动静立马飞奔过来,险些又将体力不支的他撞回床里。
平安激动难耐:“哥哥你醒了!”
未等男人说话,平安又殷勤地端起一早就凉在床头的那碗香气扑鼻的汤。男人接过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我……”
柳柳回答他:“你饿晕了。”
男人这才注意到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鸡,视线往上对视时甚至瞧清了她眼底显而易见的嫌弃。
平安不懂大人的弯弯绕绕,也不管两人心里所想,一门心思要照顾好这个大恩人。见男人迟迟不喝汤,忍不住催促:“这是柳记后院,也是柳姐姐的家。大夫说你是饿了太久,体力不支。醒来后不要马上吃饭,但可以喝点汤水,快喝吧。”
男人不好拂了孩子的热情,在平安热切的目光下将整晚汤一饮而尽,也对着两人道了谢。柳柳看他没有大碍,也开始旧事重提:“既然你人没事,就赶紧走吧。”
男人刚想开口说话争取,结果平安比他还着急,眉头一皱抱着碗就跑到柳柳面前恳求她留下自己。柳柳瞄了男人一眼,又看向平安:“理由。”
平安小脸一皱,绞尽脑汁。先是说他砸坏了店里的东西得赔钱,又说他喝了柳柳用材珍贵的汤,也得给钱,可男人全身上下只有一个破包袱肯定还不起,干脆留他打工还债,多个劳工,一举两得。听着这明显偏帮又拙略的借口,柳柳本不想答应。可看着平安瘦瘦小小的身子,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有些犹豫的。然而这个沉默的空档,男人下床向她走过来,为自己可以留下加码:“我不要工钱,你只要管我吃喝,给我个地方住就行。”
柳柳克制嫌弃的眼神,可还是没管住嫌弃的口吻回他:“一个欠债的谈何工钱。”
可她到底还是心软了,因为说完这句话她就抱着鸡施施然走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留下就得守规矩,第一条就是不可以进我的房间。还有我不喜欢你的长头发,收拾干净点再出来。”
此话一出,男人算是如愿留下了。平安最为开心,可当他发现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柳柳离开的方向时,脸顿时垮下来,动作粗鲁地将碗塞到他的手里,先前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男人觉得莫名其妙,平安已经郑重其事道:“哥哥,我帮你是因为你救过我,但你要是打柳姐姐的主意,我就让她赶你走!”
男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男子汉还是柳柳的守护者,他刻意摆起苦笑同他开玩笑:“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啊?”
平安被男人的话一提醒也觉得有些心虚,挠挠头,再次开口时就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哎呀,总之不要惹柳姐姐生气,也不要做让她不高兴的事。”
男人不知道平安与柳柳之间的事,只说他这是小男孩喜欢一个人不成熟的占有欲。平安也听不懂男人的画外音,脆声承认柳姐姐就是自己最喜欢最重要的人,这份坦白倒是叫男人有些高看他一眼。
另一边,柳柳将捉回来的鸡给正在厨房忙碌的柳大娘送了回去,也告诉她家里会留下那个男人的决定。只是柳大娘也从柳柳话里话外听出她的提防之意。可对于柳柳的主意,她向来不干涉,只是叮嘱她不必太过操心,多一人帮忙总归也是好事,至少让自己也轻松些。对这些话柳柳也客气回应。母女俩看似和谐,但总像有一层雾隔在中间,说不清道不明。
客房里,精疲力尽的男人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养精蓄锐,平安却没有离开,就像他的小尾巴似的,寸步不离。
男人看着平安眨巴的大眼睛,没能再安心躺着,坐起身问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还有事求我?”
平安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说自己想拜他为师学武艺,将来好真正地保护柳柳。这样纯粹的心思让男人认真好奇起他同柳柳的渊源。
原来平安是去年才流浪到广州的孤儿,虽力气大,却因无人雇他做工,没钱养活自己,只能依靠要饭生存。就在他险些饿死在路边那天,柳柳的一碗饭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还在之后让他到柳记做事,以顾温饱。
于平安而言,柳柳的出现如再生父母,所以从那时起,他便下定决心要好好报答这份恩情。平安的坦诚与真挚打动了男人,男人伸出手与他相握,并十分正式地开口:“你很棒,我们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江梨生,25岁,也是孤儿,今早刚到的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