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古的二层阁楼内,杨冲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原来,昨夜因为我去追朱二耽搁的时间比较长,那古担心我的安危,便集结兵马出城寻我,临行前那古嘱咐百里徒他们暂留军中,并请来那名姓岳的军官帮忙守住院落,以防刺客中途折返再来行刺。那古毕竟曾是天狼部落的巫师,如今又是岷州军营里的参军,这么安排倒也妥当,但他却摸不清百里徒几人的脾气了。岷州城距离苦枫桥虽说不是很远,但那古带领人马不可能会直奔苦枫桥,沿途定会扩大搜索,这么一来便需要更长的时间,而眼见那古出城这么久,以百里徒焦躁的性格自然也是坐不住,也便想着能出城寻我,但他们不是军中之人,军中军令如山,那名姓岳的军官既受那古嘱托,自不会轻易让百里徒和杨冲他们随意出入,加上此人言语难听霸道,一群人一来二去,才起了争执。
听杨冲说完,那古摇头苦笑一声,道:“杨兄弟,你不知军中之人个个脾气差的厉害,况且那岳永兵又是负责军营巡防,本就是监查军中法纪,你们实不该与他争吵。”
说了这么多,杨冲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大概也情知自己鲁莽了些,有点喏喏的道:“那刺客轻功了得,一看便知不是泛泛之辈,镖头长时间不回,你一去又是杳无音讯,教我们如何能坐得住?再说那姓岳的说话实在难听,简直是个小人,我看不下去才出手教训他一下。”
岳永兵走的时候一身狼狈,一个袖子也被扯掉,看样子杨冲的确是想教训他一番,不然的话,一旦百里徒他们几个发起狠来,就远不止撕掉袖子这么简单了。不知道岳永兵此人究竟如何,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以杨冲的性格,说他轻意挑事,我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这时,何云道:“那古先生,那人扬言要去康平那里状告,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那古笑了笑,道:“要说没麻烦自然是不可能的,我本就是外族招揽,来到军中尚未站稳脚跟,岷州军营里有许多将领虽然表面对我示好,但暗地里却对我颇有不屑,这岳永兵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你等也不必为我担心,如今我天狼族已归顺大宋,我也算是半个中原人,而且我天狼族对朝廷俯首称臣、百依百顺,这些康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有些人对我不满,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大人心中自会有数。”
他话说的很轻松,不过我还是看出那古心中的底气不足。我不由又想起酒上道人说过的话。
酒上道人说大宋朝廷这种招安策实不简单,表面上看是两地交好的政事,实际上却是在瓦解西域各族,如果朝廷是真心实意想着两地能友好共存,那么那古在军中自然仕途坦荡,就算现在有人对他不满,相信时间长了,之间的芥蒂也会慢慢消失,怕就怕事情真像酒上道人所说那样,大宋朝廷提出的招安策实际上真的是想瓦解西域各部,对西域各部落的归顺只不过是缓兵之计,那么,康平对天狼族的护佑实际上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天狼族被安置在镇州实则是被推向了悬崖边上,好歹都在朝廷一念之间。那古只怕也是担心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想着让我能代他去镇州走一趟,在他心里,也恐怕更希望朝廷是真心实意招揽他们天狼族的吧?
可是,朝廷真的是如酒上道人那般说的一样么?
我低头沉思着,又听那古道:“况且你们前夜在城外殊死抵抗吐蕃大军,为岷州城立了大功,康大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因此小事记挂于心?”
在城外抵抗吐蕃大军的确也不是一件小事,我也自认康平不会因为百里徒和杨冲冲撞军营而对我们怎么样。何云道:“不管怎样,我等兄弟还是给先生惹了麻烦,唉。我们在江湖上走的时间长了,生性散漫随意,不懂得军中的这些条条框框,早知道是这般样子,就该听先生的。”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百里徒已跟着叫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些鸟兵气焰太盛,根本与我们处不开,就算立一百个功也会被他们瞧不起!顾兄弟,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得好,省的再受那等窝囊气。”
岳永兵已去康平那里告状,现在辞别那古就此离去实在也是说过不去,何云说的也是场面话,我们都听出来了,就百里徒没听出来,大概因为和岳永兵口角还心有不快。
听着百里徒说着这般话,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刚想数落他几句,却听门外有人忽然叫道:“康大人到!”
那岳永兵的速度可真够快可真够快的,我们都是一怔,跟着那古走出了阁楼。
百里徒他们与岳永兵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以康平的为人想来不会太为难我们。
我正想着该对康平说些什么话才好,哪知刚一出门,便见康平领着十几名黑甲士兵正押着那岳永兵走进院内。岳永兵此时像是打了败仗一般,头发散乱着,满脸是血,浑身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身上的盔甲已经脱落破烂,整个人被两名黑甲士兵拖将进来一把扔在了地上。他本是正面朝着我们,被那两名黑甲士兵一扔在地上腿上似也站不稳了,一个跟头仰面栽倒在地,我也才看清,他背上的衣服竟然已尽数破碎,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皮绽肉开的,背上的血也正顺着裤腿往下浸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