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拐鞋！”

“木拐鞋，你又去给那假老道送吃的啊？”

薛清灵右手拄着木拐，左手拎一个瓦罐，懒得抬头，一瘸一拐朝着村边的废弃道观而去。

“送一个月了，也没见那牛鼻子给你治腿啊，木拐鞋！”

后方嬉笑声继续。

薛清灵很平静，只是觉得有些吵闹。最开始那些人都叫他小瘸子，后来又叫他木拐薛，如今不止自己的村子，周围十村八店都叫他木拐鞋。那时候他天天哭，生下来右腿就没知觉，也不是他的错，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嘲笑他。

现在，别人叫他木拐鞋，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应和几声。

薛清灵来到那破败的小道观，看见那面目红润的黄衣老道士正闭眼睡大觉，鼾声如雷。

一个月前那个黑夜，薛清灵半夜去后院起夜，空中风声如雷，一条青色巨龙从云中下落，龙背上趴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黄衣老道。

青龙掠过薛清灵上空，又飞向村边道观，那黄衣道士从龙背上滚落进道观，而那青龙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消失在天际。

然而第二天，人们都只知道白天村头道观里多了个脸色苍白的老道。

几乎每家都去送吃的，还请了郎中。

后来，这老道一不会算命，又不会仙法治病，每天就是等吃的。

只有薛清灵日复一日往那道观去。

那晚的事情，薛清灵没有和任何人诉说，包括自己的父母。

薛清灵把瓦罐放到老道士身前，揭开盖子，鱼香四溢，“道爷，该吃饭了。”

老道士硕大的鼻子嗅了嗅，睁开眼，“木拐鞋来了？”

“泉石斑，清炖的，道爷看合不合胃口。”

老道士眼中一亮，筷子夹出一条小石斑，也不顾鱼刺，囫囵吞下，“啊，好东西啊，不好找吧？”

薛清灵点头，“比昨日的木鳅还难些。”

老道士再不说话，筷子飞舞，最后仰头喝光了瓦罐里的鱼汤，“不错，真不错。”

老道士用那脏污不堪的袖子擦擦嘴，然后手指缓缓掐算，“嗯，齐了。”

薛清灵大喜，用木拐撑着身体跪下，“清灵已经按照道爷说的做了，这腿可有的治？父母年岁已高，我若不能耕作，不知如何照顾他们。”

“你也算有心了，我既然说了，必不会骗你，”老道士点点头，“你也能保守秘密，我肯定会还恩于你！”

“多谢上仙！”薛清灵重重磕头，额头都出了血渍。

“你有些灵光，要早几年，还能入仙门。”

“不求入仙门，能治好腿，好好孝敬父母已经是大幸事！”

“那这样，”老道士又躺了下去，微微闭眼，“今夜第一声雷鸣之后，来这里。万不能提早来！”

薛清灵回家的路上，又碰到几个同村的小子喊他木拐鞋，他笑着挥手打招呼。

那几人都惊呆了。

这是他人生中至今为止最漫长的一天。

等到父母睡下，夜幕降临，他来到院子的石头上坐着，耳朵竖起。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村头上方一道雪白的闪电划过，轰隆之声震撼天地。

而整个村子，和一个月前的那晚一样，似是没有一个人被惊醒。

薛清灵咬着牙，用他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那道观门口。

老道士手持一把长剑，剑上有黑、红、蓝、青四色符文，黄衣飘飘悬在空中。

长剑指天，青色闪电射向黑云，没有雷鸣之声。

咆哮不止，乌云卷动，青龙从云中探身而下，在老道士身旁盘旋。

薛清灵全身僵硬，这时他要是丢了木拐，也不会摔倒。

隔壁刘大爷讲的那些仙人传说，原来是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