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莲和李生财都选择保儿子,他们五体投地,双双跪下,同时叩头,一叩一个响,花言巧语的祷告:“皇军爷爷,饶命的饶命,我家的良民,孩子的良民,天地良心的良民......”
高乐中翻译大手一挥,学着鬼子下达命令:“少啰嗦!统统的死啦!”
众鬼子推子弹上堂,“咔嚓咔嚓”的响声,李生财半跪半爬着身躯吓得尿了裤子,尿液从单薄的裤裆里往下流,身子发抖的频率骤然暴增。
马莲莲觉察到了,伸出一只手狠狠的掐了李生财一指甲,急忙朝着茅厕的方向指了指:“银子......银子......”
与此同时,和父亲一个样的李大发被五花大绑着,在瑟瑟发抖中也吓得尿了裤子,他顺着母亲的手势哭喊:“有银子......有银子......”
高乐中在李生财屁股上蹬了一脚道:“有银子去拿啊,拿出银子来,就不用死啦死啦的。”
万般无奈的马莲莲只好把老头子拉起来,拿了铁锹去茅厕里刨银子,小鬼子也跟着,不一会一罐银子就拿出来。
李生财双手奉上银子,马莲莲再次祷告:“我们家的银子都在这里,皇军爷爷放过我儿子吧。”
石田太郎只说了一句“吆西吆西”的话,拿着银子走了。高乐中翻译走到大门口又停下来说道:“你们家的儿媳妇张冬连说的对,绑了你们的儿子,你们就会乖乖地拿出银子,果然如此。”
李生财夫妇给儿子们解开绳索,忽然得知失去银子的真相了,夫妻两伤心欲绝,瘫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骂了起来:“该死的张冬连,我儿子待你不薄,怎就勾结鬼子陷害我们了,扫把星啊,扫把星......”
李大发也只会跟着爹娘骂几声“扫把星”之类的话,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别的本事。他们几个都在心灰意冷哭闹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小小年纪的李多发,像发了疯似的从坡底跑下来,抱住石田太郎的腿咬了一口:“还我家的银子,还我家的银子!”
石田太郎被咬疼了,他拿着银子罐罐跳了一下大叫道:“小孩子,死啦死啦的!”
身边的一个小鬼子顺手举起刺刀,把李多发的前心后背刺了一个透心凉。不谙世事的李多发在“银子银子”的呼喊声里,失魂落魄后了结了。
马莲莲教育的“有银子就能过好日子”的理念,成了他只能得到不能失去至理名言。为此李多发小小年纪,竟成了日本鬼子的刀下之鬼。
掠夺是日本鬼子三光政策里的主要部分,尽管他们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但地肥水美的目标照样掠夺,且心毒手辣。
石田太郎此次掠夺的银子,一半上交了谷口茂归仓入库。一半留下众人瓜分,自己和高乐中翻译每人十五块,张冬连分的十二块,其余的分给几个相跟随的小鬼子。
高乐中给张冬连介绍了一个叫山本的鬼子小队长,二人在碉子里苟且了一回,作为小灶点心,张冬连不愿像李果儿那样,把自己完全交给日本人。
“你可以天天到我家里来玩耍。”这是张冬连跟山本小队长的约定,她知道大喜也爱财,便不会在意村民们的眼光。
因为张冬连的人生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对于一生旺的死亡她心有余悸,还有遭到李大发的抛弃,再没有依靠的人。她要傍着日本人的势力在前峰山生存,只要有银子,大喜比李大发可靠的多。
十二块大洋拿回去,张冬连一一单摆开放到炕上,大喜一扑上去趴在银子上,喜从天降的感觉差点高兴死:“天哪,天哪!第一次知道女人能挣钱,我是不是要当财神爷了?”
张冬连一脚上了日本人的船,一脚踏在前峰山,毫无顾忌的命令道:“钱是山本小队长送的,日后山本小队长要是来咱家串门了,那就是送钱来了,你得回避。”
大喜高兴的手舞足蹈,答应了张冬连的要求。这一家人总算笼络得一个女人,或许是段金山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没有如愿,现在有了张冬连作儿媳,解决了他们家缺钱的问题,更不会有意见。
李生财夫妇还在院子里痛哭,他们家的钱来得快去的也快,从穷苦人家变为富贵人家只有半年的光景。眨眼的功夫又变成穷苦人了,这打击实实在在承受不了。
村里有人来报信:“你家多发被鬼子捅死了,赶紧去坡底看看吧。”
这一看不得了,马莲莲当场就晕倒了,有几个邻居把她抬回去收拾了残局。等马莲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从此以后,李生财一家的日子是黑暗的。
马莲莲爱财之心不死,过了紧紧两日就指使大儿子去山丹那里,希望能博得一丝怜悯,不曾想山丹连哥哥都不认。李大发走后,山丹大哭了一场,她痛恨爹娘把钱财看得太重,以致招来祸端。
伤心欲绝,是李生财夫妇此时的心情,他们有不能承受的失子之痛,有山丹和徐大龙的一毛不拔之恨,还有张冬连勾结日本鬼子的陷害之仇。
发泄是马莲莲与生俱来的本能,她去李子沟的十字路口,声泪俱下且连哭带骂的数落了女儿女婿,赌咒山丹徐大龙不伸援手就该“早点青干了”。更赌咒张冬连应该有“骑木驴、坐铁莲花、千刀万剐再凌迟处死”的下场。
赌咒完了,日子还得过,以后又是受穷受累受苦受罪受夹板气的活法。如今,李大发成了唯一的独苗,千万不能再有闪失,马莲莲规定儿子:“待在家里少出门,千万不能出李子沟。”
马莲莲盘点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还有四五十块银元,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花销了,得留着给儿子娶媳妇。
她还命令李生财:“只要你不死,就得养家糊口,以后要多长点心眼,偷一些豆角角、谷穗穗之类的东西,装在兜里、揣在怀怀里悄悄地拿回来,至少要让咱家有吃有喝。”
俗语云:婆姨是个蜜罐罐,不听不听一半半。岂止是一半,老婆的话李生财全听了,接下来的每一天一出一入,他留心别人家地里的各种农作物,能偷的尽量偷。
至从鬼子来了,除了汉奸,老百姓的日子没有欢喜都是愁。前峰山再也不是风平浪静的小山村了,村民们除了干农活,大都闭门不出,不过段家的人是些例外。
日本鬼子时不时的来村里走动,意在防范八路的队伍来攻碉子。来村里走动的还有山本小队长,一只大黄狗左右跟随,他是来看望张冬连的。
只要段家的人都出来外面溜达了,那就是山本小队长去了,回避是他们和张冬连说好的交易,山本有银子给,张冬连愿意,段家父子更乐意。
以前的张冬连只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但又不甘贫穷且不择手段。而如今的张冬连在经历了地狱般的磨炼之后,只有对一生旺的亏欠才是她残存的一点点真情实感。但可惜,她又成了段家挣钱的工具了。
段金山为大喜和张冬连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给前峰山的每家每户都下了请帖,婚礼当天,前峰山的村民没有一家来贺喜的。
喜宴摆好了没人吃,日本鬼子山本小队长出发回来,领着一帮小鬼子来段家蹭了一顿饭,山本小队长吃饱喝足了,顺便还蹭了大喜的洞房花烛夜。
对于张冬连,山本小队长是给钱的,他每次出发回来,抢的财物会私藏一些全部给了张冬连。因为在前峰山,只有段家的人和他们走的近,山本还希望张冬连能为自己通风报信,传递一些村里的外来消息。
有一天,前峰山来了一个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叫花子,腋下夹着一根打狗棍棍,手里拿着个破碗挨家挨户的要饭,来到王仲明家时被一眼认出来,他就是前段时间给王仲明送达维持会长任命书的县里的官员顾勇田。
在传送任命书之前,顾勇田暗中调查过前峰山的情况,对王仲明是十分信任的。
王青山故意打发了一个生土豆,顾勇田急忙说明来意:“我是装病了,才瞒着众人来到这里,有要事一桩需要你们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