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是知道我爹去干什么了,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小闺女,我爹的一举一动,说话时候的眼神,都让我娘感到不安。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是个怎样的人,也明白那些事是多么的难以戒掉。
正因为她什么都知道,天快要黑的那段时间才会让她怕得一阵阵的冒冷汗。随着我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家里的值钱的东西也所剩无几,我娘不安的预感也就越来越强烈。直到后来她明确地感到我爹是又重新走上了老路,我娘再次浑身颤抖着抱住我,这一次她缓缓地站起身,有气无力地向外走去。
那是娘最后一次抱我,当时我搂着她的脖子看着走过的路,黄土地上每一个脚印都无比清晰。
她挨家挨户地敲门,打问她男人的去处,我看见他们的脸上有嘲笑,也有嫌弃,更多的是毫无波澜的冷淡。
就这样走到很晚,我娘推开了一扇高高的木门,院子里面灯火通明,人影交错,钱在钱上面流过,哗哗的响,吆喝声、叫好声、叫骂声混在一起。
我娘低着头一步一步地穿过人群,停在一个干瘦的男人跟前,他因为刚输了牌而和桌子对面的人大声的叫骂,我娘绝望的看着他,眼泪开始不住的流出来。
她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赌场的人却都渐渐的安静下来,最后是我爹后知后觉的诧异的脸。他赌的两只眼睛通红,看见我娘以后紧张的捻着手指。
我喊了他一声:
“爹,娘哭了”
屋里站起来两个人,打开门走了,然后又站起来两个。在我娘出现的这一小会儿里,赌场陆陆续续的离开好几个人,最后有一个人从门外进来,径直走到我爹这桌旁边,慢慢的开口说道:
“老俞啊,没钱就先别玩儿了,这么着也得给媳妇孩子口饭吃是不?回去吧,啊,奔着刘家屯再干半年长工,我这儿啊,还欢迎你。”
我爹原本定在那里,听了这话一下子跳起来,抓起一把骰子就往那人脸上扔去:
“滚你娘的。”
然后就坐下继续玩,他故意大声的招呼着,好像忘了旁边还有两个人似的。
娘拉不动他,被赶了出来。
那一夜爹依旧没有回来。
他的“生意”开始让家里值钱的东西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张值钱的八仙桌被当了出去,我爹终于回到了我家的茅草屋。
不过不是他自己。
那天下午一帮蔫儿了吧唧的男人冲进我家的院子,不由分说就推开屋门进去,我看见我爹想要挡住他们,被一个人一脚踹到一边,他戴着一顶瓜皮小帽,就是那天赌场的掌柜,他一进门见了我娘,猥琐的眯起那双小眼睛:
“嘿嘿,俞夫人,别来无恙啊?”
我娘惊恐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她拿被子围住自己,一点一点的向炕里面后退。很快,小小的茅草屋挤了半屋子人,有几个坐上了炕沿伸手拉我娘的被角,她吓得大叫起来。房门悄悄地合上,屋里一片漆黑,只剩下窗户纸洇进来的几缕光亮,照见我娘绝望的脸。
那时候她才终于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又一次败光了家产,而她的身子被那些赌棍当作赌注给盯上了。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些人淫笑着把我娘逼到死角,几双被铜钱锈染绿的手摸到了她身上。
我娘发出尖利的嚎叫,衣服也被七手八脚的撕开,几个男人压在她身上。
当时我哭着想要救我娘出来,一口咬到一个人胳膊上,被他一巴掌扇下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