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恐惧，这是对他们古老信仰的亵渎，他犯下了与冥灯氏族的放逐者一样的罪孽，只是暂时无人知晓而已。

当流水之灵以水领主波普洛斯之名出现在卡普面前，要求他们的同伴一次又一次地送死的时候，卡普的信仰动摇了。

信仰需要距离，当亲眼目睹那作为元素领主化身的海浪巨人无法压倒外来者驱使的巨兽，当亲眼见过波普洛斯在面对外来者中的至强者时狼狈逃窜，卡普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被他们视作无所不能的存在的元素之灵似乎也不过如此。

是，与任何一位鱼人猎手，任何一名鱼人萨满相比，元素领主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可与外来者展露出的力量相比，元素领主的力量好像又不够看了，而种种蛛丝马迹表明，如今卡普所看到过的也不过是外来者庞大势力的冰山一角。

年轻的猎手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眼界的狭隘，与世界的广阔相比，丝欧佐群岛太过渺小。

也许他看离开氏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听说过群岛西边的大陆，赫赫有名的极光氏族就居住在那片大陆的北方。

还有外来者的家乡，他们乘巨兽自东海而来，这是否意味着群岛的东方有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卡普打定主意，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就向老族长辞行，去见识下不同世界的风景。

至于现在，他必须想办法让水领主放弃这愚蠢且无谋的策略，英勇的战士不应该白白送死。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蓝鳃鱼人从休息的浅水中起身，水珠从年轻鱼人尚还光洁的鳞片上滑落，坠进水中发出一阵滴答声响。

卡普略显突兀的举动引来了不少同伴的目光，鱼人们有些疑惑他为何会突然站起，还拿着武器走向这座小小的临时营地的后方。

尽显疲态的战士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他们本是为了驱逐外敌和为长滩氏族报仇而响应号召，可现在见到的却是元素领主的无谋和愈发看不到希望的胜利。

暂时撤退，这无疑是一个更加理性的决定，鱼人们落后的通讯手段让他们在踏上永寂岛时就失去了与后方的联系，比起在这里继续与外来者死战到底，他们更想撤回群岛西侧重整旗鼓，同时确认各自氏族的平安，外来者已经证明了他们有着比更出色的机动和隐匿能力。

可惜这更理性的选择，从来没有出现在元素领主粗暴的作战方案里，波普洛斯有着不会在物质世界被彻底摧毁的底气，在驭浪者眼中他所承担的最大风险，也不过是被迫放弃丝欧佐群岛这块自留地并失去一次向大敌后裔复仇的机会而已。

卡普握着他的三叉戟一步步走到了波普洛斯所在的营地内侧，水沙相接之地，一众萨满正在图腾柱的辅助下吟唱着咒语，帮助驭浪者稳定其在物质世界的存在。

几名曾跟随卡普一同潜入禁忌之渊的同氏族鱼人静悄悄地跟在卡普身后，他们隐约猜到了卡普想要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小东西？”

波普洛斯俯视着来到他脚边的蓝腮鱼人，元素领主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一朵浪花，他只勉强算的上初具人形的脸上尽是因频繁失利而积累的怒气。

“我来向您提出建议，流水之灵。”

卡普将三叉戟的尖端插入白沙，垂首以示敬意，斟酌着自己的每一个用词。

“我想请您下令退出永寂岛，这场战争，我们应当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