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加油,新本子多碰碰。”
“嗯嗯。”
人家已经主动立军立状了,就不用特意提醒“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实际上,就一个公司而言,裁员是操弄权力最直观,最集中的体现。
有些领导很喜欢这个环节,喜欢掌控他人命运的那一瞬快感。
看到他人无措、惊慌的表情,内心最幽暗的深处会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罗叙也懂点管理学的常识,但不曾实操,也不享受。
可能跟职业有关,也可能跟个人性格有关。
罗叙和系舟又聊了几句,各自回工作岗位。
没多久,妈妈打了电话过来。
罗叙莫名一阵紧张,因为他妈很少在他工作的时间给他打电话。
赶忙接通。
“罗叙,你大奶奶没了。”妈妈的声音有些凝重。
大奶奶就是堂奶奶,爸爸的大伯母。
“什么时候的事?”罗叙跟大奶奶没多深的感情,但一个熟悉的老人过世,还是有些感触。
“就上午,你看下,你今天、明天回来都行。”
在罗叙老家,近房的关系,红事不叫可以不来,白事不叫也要到。
另外,家里办白事之前,老人的孝子孝孙要去各家磕头。
只要磕了头的,人必须要到。
以前在老家,还因为磕头的时候漏掉哪家,打过架。
“我等会买票,今天回去。”罗叙道。
“好。”
结束通话,罗叙在位子上坐了一会,然后买票,跟文搏云和希沐请假。
这种事,但凡有人性的也不会说什么,都回了“节哀,没问题”。
工作可以在线做,节目可以分开录,影响不大。
而且现在因为老家在外面打工的多,加上官方宣传,红白事都提倡从简。
回家的高铁上,罗叙想起以前的事。
记忆中,村里的那些老人,包括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打从自己记事的时候,年纪就很大。
或弯着腰,或走路很慢。
这么多年,好像都已经习惯了。
但如今听说有人离开,难免触动,不自禁思考起生命的意义。
可当他回到老家的时候,又被迅速拉回现实。
那位初中毕业,靠开网店和直播带货致富的堂兄这次是开着宝马X7回来的。
罗航。
被村里誉为同辈中最成功的年轻人,罗村的风云人物,村上首富。
他的存在狠狠地打脸了罗叙这一批大学生。
“罗叙,你以前考大学的时候,是全村人的骄傲,怎么现在混得还不如一个初中生?
“你嘛时候也弄辆宝马X7回来开开呀?”
罗叙几乎每次回来,都能听到类似的声音。
罗航今年又赚了多少钱,以及读书没用。
仿佛当年考上大学办升学宴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尴尬。
罗叙也只能说点大家爱听的:“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不值钱了。”
“那倒是,我看现在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了,有的找到工作,也才四五千块钱一个月。
“还不如我们进厂呢,一个月随便干干五六千。”
“可不是。”
以前可以这么应付,这次又添了新的题目:
“罗叙你看你长这么帅,还是守不住老婆,被人嫌弃二婚,不就是因为没钱吗?
“你再看人罗航,前后换了三个老婆了,一个比一个漂亮。
“现在人家里一个,外面还有好几个。
“你说考大学、长得帅有个屌用,男人还是得有钱才行啊。”
这些貌似在短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的确也会在村头出现。
如果大家喝了酒,还有更扎心、更直白的。
罗叙一笑而过。
反正每次回老家,都能真切地体会到“耳旁风”的含义。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故乡的风雨,不再温暖。
但也不再能伤他分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