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夫妻俩失望了,即使又等待了一分多钟,栾业也还是没能开口说话,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但是很快,夫妻俩也从小小的失落里缓了回来,他们坚定的相信着,会有那么一天的。于是一家三口开始分蛋糕,吃饭。
一切看似很幸福。
可夫妻俩,没能等到栾业开口。
就在那天晚上,在一家三口熟睡以后,四个人潜入了栾业的家。
栾业的头很痛,他感觉自己好像吸入了什么。只是冥冥之中,栾业听到了父亲的喊声。
“小业,快醒醒!快动一下小业!快醒醒!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栾业费劲的睁开眼,可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养父,被一个穿着黑袍和厚重的防毒面具的男人,割了喉咙。
父亲转过身,一手捂住飙血的喉咙,一手伸向栾业的方向。没多久,就迎面倒了下去。期间身体还在抽动。
栾业还看到,父亲倒下的地方旁边,就是母亲。
没有开灯,他看的不清楚,只是穿着睡衣的母亲一动不动,等两个黑衣人架着他路过母亲身体的时候。光着的脚丫感受到地上一大摊粘稠又温热的液体。
栾业什么都懂,他并不傻,也没有病,只是他从出生开始,他就像被恶趣味的商人放进方格里养大的方形苹果。栾业和好多孩子一起,从小就被强制不允许有任何社交行为。要听,但是不许说话。不可以表达任何情绪和语言,否则就会被割掉身体的某一部分。直到把他们变成一座座活的雕像。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社会,什么叫亲情,什么叫正常。他们只要遵守规则,什么都不要违反,那就是活着。
对栾业来说,什么都不做,就是他的人生,就是他的全部。
可是那股温暖又算什么呢。他的脑子里,忽然就全是父母的笑容。如太阳般温暖。
小时候呆的地方,太凉了,这里好暖和。生理上的舒适,还有饭菜的可口感受是骗不了人的。
可那股温暖,正在自己的脚底迅速失温。
他们死了。
栾业,哭了。
割喉的黑衣人察觉到栾业的变化,挥手示意让架着他的两个人停住。自己也走进栾业。
起初是哭声,小小的,抽泣声。
可是悲伤啊,它已经塞满了栾业的大脑,尽管栾业甚至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这么悲伤。
可是他忍不住了,他就要哭出来了,他已经哭出来了。
“妈妈……爸……”
这是栾业这一生中,最后发出的三个字。甚至第二个爸字都没发出来,他就也被割了喉。
随着一阵痛苦的抽动,他被重重丢在了地上。
“这个实验体也坏掉了,他竟然也有了情感,白费力气。真晦气。把现场处理一下,把贵重财物拿走,伪装一下。再把现场弄的乱一点,越乱越好。”
“越乱越好”,这是栾业这短短十几年人生中,听到的最后四个字。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死了。
直到,三年后。
等他恢复神智的时候,他第一感觉是,悲伤。
他感觉得到,眼睛好痛。他好像哭了好久好久。
“啊,这是清醒了吗。”栾业听到一旁传来声音。
栾业歪过头去,看到落了一层灰尘的家里客厅,坐着一个穿着打扮像“索罗”那样的欧洲中世纪侠客,并且他带着一个纯白的只有两个眼睛孔的面具。
栾业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没有血,又是看了看地上,空无一物,或者说空无一人。
“你……是谁……”栾业对这个“索罗”问道。
“索罗”:“嗯?你会说话,情报里说你不会说话。情报有误吗?”
栾业看着自己的手掌,和身上的睡衣。他开始逐渐接受了自己复活了这件事。并且他的情感,开始变得复杂。
“为什么。”栾业看着自己的手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栾业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
“索罗”见状,赶紧从兜里摸出一个水滴状的木头吊坠。丢给了栾业,并对栾业说:
“诶,差点暴走,是粒子量太多了吗。把这个带上,这个能吸收一些紊乱的粒子。”
突然间,栾业的情绪好像就稳定了一些。他看着手里的吊坠,才发现,自身有一股好像淡淡的蓝色,在缠绕着自己流淌,向这个吊坠流去。
“索罗”站起来身:“行了,我也不是有意复活你的,不过既然活了还是得对你负责吧。跟我走,先躲起来,这里不能久呆。你身上我也还有很多要调查的。等我弄明白了你就自由了,难得重新活一次。想干嘛就干嘛吧。”
栾业看着眼前这个可能是复活自己的怪人,又看了手里的吊坠。在把吊坠挂上以后,他转身往房间走去。
“等我一会。”没等“索罗”开始问,他自己主动先说了这句。
没过多久,他穿着自己的校服出来了。“索罗”看到也没多说,确实穿着睡衣出门也很奇怪吧。
随后便开门离开,并示意栾业跟上。
离开之前,栾业再次看了看自己曾经的“家”。后来他因为一些原因也没再回来过。
他想到自己的养父母,又想到了童年的生活,
在养父母陪伴的那几年,他总试图理解为什么养父母要让自己不再遵守自己出生以来就该有的规则。
当自己终于有些可以适应新生活以后,一切又被打乱了。
他想起了那天那只螳螂,那只愚蠢的螳螂,那只挡马车的螳螂。
他想起了死之前,听到的那四个字。
“越乱越好”。
是啊,既然那种遵守规则的生活,带来了悲剧。
那大圆满的结局,就得越乱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