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冬月,纷飞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终于有了渐停的迹象。清冷的院子里,干枯的无花果树斜倚着斑驳的院墙,时不时地随风晃动几下,似乎在抗议寒冷的冬季为何如此漫长。老黄狗蜷缩在在门口的草席垫子上瑟瑟发抖,面前的旧瓷碗中还残留着一些几乎快要结冰的剩汤汁。天色暗沉,傍晚五点多的天空已经完全褪去了最后一丝亮光,暗的晦涩。
破旧的木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瞬间涌入,老黄狗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冲门口狂吠,抬眼一看是主人回来了,便哼唧两声又蜷缩了回去。男人关上头门,跺了剁脚上的雪,随意拍了拍肩头和胸前,一头钻进了堂屋。
正对屋门摆放着一张用了多年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方形木桌,上方挂着一幅毛主席画报,主席手指夹着烟,笑呵呵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桌子上摆放着财神爷和观音菩萨陶瓷塑像,面前香炉里的烟灰已黯淡多日。男人的母亲见儿子回来,招呼他坐下吃饭,女儿见父亲回来,喊了一声便继续低头摆弄着手里木质的小火车。男人走进里屋,对躺在床上的妻子喊道,“已经通知过咱大嫂子了,还有东头巧生他妈,他们吃过饭就过来,你还是忍一会吧。”妻子皱紧眉头一边呻吟,一边捂紧了肚子,“你都去了,还不直接让他们跟你来家里?我疼的受不了了,一会生了怎么办?”男人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一边脱下厚重的棉袄,一边说“让你等你就等,哪会那么快!”
大雪逐渐停了,风还在呼呼的吹,仿佛不把屋顶掀翻誓不罢休,夜晚的雪把天空照的发亮。男人的女儿在院子玩耍,一蹦一跳,踩出来的雪印深浅不一。正当她蹲下身子准备抓一把来尝尝味道时,头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老四家的,咋样了啊?”说话的妇人踮着小脚匆匆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踩着积雪踉踉跄跄。
“大娘!”。小女孩边叫边嘿嘿的笑,搓了搓冻僵的手。
“燕子,吃饭了没,你妈呢?”
“我妈在床上躺着,肚子老大了,她说疼。”
“快进屋,冻感冒了。”说着,女人把燕子拉进了屋。
“爱梅来了?吃过了吧?”燕子奶奶放下手中纳了半只的鞋底儿,问道。
“吃过了,娘,我来看看老四家的,这不巧生他妈也来了”。
“婶儿!天儿可是真冷!”巧生妈身材娇小,黝黑的面容清瘦无比。她快速走向烧的正旺的煤炉子,伸出双手便烤起火来,边烤边搓手,由于常年干农活的缘故,手上的皮肤干枯粗糙,搓起来能发出声响。
“大嫂和嫂子来了?进来坐吧,燕子她娘叫唤半天了,我去烧水。”男人从里屋探出半个头,一手掀着布帘,一手拎着茶壶。
“祥生,你多烧点水,准备两条热毛巾和小被子。”大嫂边说边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