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门外风冷。”江父淡淡道。
“不了,我怕弄湿了屋子。”江小白解释道。
两人瞬间就陷入了沉默,破旧的土房里一片宁静。只有屋外凄风冷雨拍打在屋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在化解这略带尴尬的氛围。
“小白,快过来洗个热水澡,阿妈我备好了热水。”
院子的湢[bì]房,传来了江母的催促声。
“来了。”
江小白三步化作两步,很快便走到了湢房。这时江母早已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江小白熟练地脱下衣裳,一脚迈入热水之中。
瞬间,无数道暖流从脚底涌入身体,流遍全身,只感一阵酥麻,让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呻吟。
江小白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欢愉。
随着身体逐渐适应水温,他原本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松弛下来,身上的疲惫感似乎也随之消散。
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贪婪地吸收着水中的热量,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忘记了一切烦恼和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江小白缓缓睁开眸子,无意间瞥见自己的胸口,光洁得如同被抹干净的瓷砖,散发着淡淡光泽,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我胸口的刀疤,什么时候愈合了?”
江小白诧异至极,自己的胸膛锃亮无比,全然不见了那道可怖的疤痕。
然而,更为诧异的还在后头——
在他胸口往下一寸不到,多出了一道道猩红的纹路,以两个像是眼眶一样的孔洞为中心,向着四周发散出去,形似一张满是伤疤的脸,只留出双眼和嘴巴三个孔洞。
那些纹路,很像前世的纹身,多少带些社会我老哥的气息。
“这是……”
江小白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方才在山谷一晃而过的白影,刚好是朝着自己的胸口方向飞来。
从那以后,自己就像是嗑了药一般,一路狂奔,远超奥运冠军。
那时忙着跑路,没来得及多想。
如今看来,那道白影多半是进入了自己的躯体,化作了充满社会气息的纹身,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江小白凝视着胸前的奇异纹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摸。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如电流般传遍全身,他的眼前闪现出一连串陌生而古老的文字和图像。
这些信息迅速涌入他的脑海,晦涩难懂,令他头痛欲裂。
莫名的声音,在他脑海回荡——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hǎi)些。”
刹那间,江小白只感天旋地转,感觉自己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回过神来时,一块石砌的祭台呈现眼前。
祭台周围烧着几堆篝火,在夜风中摇摇曳曳,幻明幻灭。
一个黑袍老道,手持黑杖,站于祭台之上,踏着诡异的步伐,口中念念有词——
“蝮蛇蓁蓁(zhēn),封狐千里些。雄虺[huǐ]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归来兮!不可久淫些。”(注1)
老道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神秘。
仿佛穿越了悠悠岁月长河,自那遥远的洪荒时代而来,历经了无数风雨,最终才传入江小白的耳际。
那些言语,晦涩,艰深,古老,洪荒……
注1:《楚辞·招魂》